伊敏看向酒桌,突然发现离得最远的那张桌子边不知什么时候坐了一个人。服务员早进来把包房靠那边的灯都关了,刚才孙咏芝又嫌灯光刺眼,索性把这边顶上的大吊灯也关了,只留了沙发边的一个壁灯,她还真不知道那人是何时进来的,听到了多少她们的对话。只看到幽暗中一个身影,然后是暗红的烟头一闪,烟雾袅袅上升着。那人站起身,将烟按灭在烟灰缸里后走了过来,原来是苏哲。

伊敏以前唯一喝酒的经历是在高中毕业的聚餐上,那其实也是她唯一参加的同学聚会。一帮半大孩子满怀自以为的离愁别绪,加上突如其来的自由,不知是谁率先提议,然后就叫了一箱啤酒,带着几分苦涩的液体,喝起来其实没有可乐舒服,但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有理由把它当成成人的一项不可少的仪式吞下去。到最后大家步履踉跄,有人流泪有人大笑,伊敏却只有几分头晕而已。在回家路上,一个男生突然对她说:"邵伊敏,其实我喜欢你很久了。"她诧异,想莫非自己还是醉了,再看那个男生,倒真是目光涣散游移,说完这句话就不再看她,转身和另一个男同学勾肩搭背而去。她当时只想:果然是醉了。

他们的父亲林跃庆是个长相气质十分干练的中年人,这时和孙咏芝一块下了楼,很客气地邀请伊敏一块去酒店吃饭:"今天他们满十五岁了,我们订了酒店给他们庆祝一下,都是亲戚朋友和乐清、乐平的同学,人多会比较热闹一点。"小兄妹也连声附和,伊敏觉得自己没法推辞了,只能答应。

这天孙咏芝再次晚归。林乐清玩任天堂游戏,林乐平则摆出要和她谈心的架势,小声问她读中学时有没接到过男生的纸条。伊敏哑然失笑,她从小到大以沉默闻名于就读的学校,还真没碰到过这样的事情:"没有,但我的同桌接到过。"

站到电梯里,苏哲才发现伊敏也喝多了,她无力地靠着电梯壁,眼神迷茫,双颊绯红,嘴唇微张着,那个样子迥异于她平时的安静。

"你不要紧吧?"苏哲皱眉问。γ灯光昏黄,苏哲只觉这张年轻的面孔娇艳如花,眼波流转仿佛欲语还休,他的心怦然一动,伸手扶住车门上沿让她坐进去,然后绕过车头上了车,看伊敏靠在那里,勉力大睁双眼,越发显得神思不属,只好替她系上安全带,她似乎惊了一下,随即吁了口气放松下来。

苏哲笑着摇头,发动了车子,小心控制着车速。果然没开出多远,她就低声叫:"对不起,停车。"

他赶紧将车靠路边停下,伊敏解开安全带冲下去,对着一个垃圾桶大吐起来,吐完了也不上车,摇摇晃晃走上了人行道,苏哲吓一跳,赶紧下车追过去,却见她走到路边便利店买了一瓶矿泉水,扔下十元钱不等找就往回走,苏哲只好帮她把找的钱拿上。她走到人行道边,拧开瓶盖仰头喝下一大口,然后对着水沟咕咚咕咚使劲漱着口。

苏哲忍笑扶住她:"没事了吧。"

她不答,他拖过她的背包,将找的钱塞了进去,不知怎么的,他觉得这女孩子醉得实在有趣。他拉开车门,她却不动:"我有点难受,不想坐车了,你先回去吧,我自己走走。"

苏哲看看表:"知道现在几点了吗?"

她茫然摇头,他把手腕伸到她眼前,没想到她抓住他的手腕对着表看了好一会儿,还是摇头。

"快十一点了,我要把你留街上溜达出了事怎么办。"

伊敏没反应,只觉得胸口有些发闷,说什么也不想上车了。

苏哲前后看了看,指不远处一个酒店:"怕了你了,我去那儿开个房间,把你放那儿睡一晚,你明天自己回学校好了。"也不等她再反对,推她上了车,一下开到了酒店,拿身份证交钱办了入住。

苏哲将房卡递到伊敏手里:"806房,自己上去吧。"伊敏接过房卡,摇摇晃晃却往酒店外面走,他无可奈何,赶上去拖住她,扶她上电梯,她软软靠在他怀里,再也撑不住自己站直了。苏哲只好抱起她,走进806,把她放到床上。伊敏突然抱住了他的脖子,他一下伏倒在她的身上。他的心怦怦乱跳起来,没想到这个看着冷静自持、说话条理清晰的女孩子竟如此大胆。他并不热衷和小女生游戏给自己找麻烦,克制着自己,准备撑起身体。

"其实昨天是我的生日,二十岁,没人陪我过。"伊敏突然轻轻地说,她的声音低柔,清澈的眼睛看着他,视线却似乎越过了他看向远处,她呼出的气息还带着点红酒的味道,软软地撩动着他的心,"一直没人陪我,一直。"

有记忆以来,她的父母就在冷战,她的生日年年在寂寞中度过。到十岁时,父母离婚,随即各自结婚。他们非常平等地负担着她的生活费和教育费,从无拖欠,可是随即新生的弟弟妹妹占据了他们的时间和注意力,确实就顾不到和爷爷奶奶生活的她了。她想:是的,我的确怨恨,真是不诚实,居然对自己都说谎,骗自己装不在乎装了这么多年。

苏哲安抚地摸一下她的脸:"好了好了,过去了,明年你的生日我陪你过好不好。"

他的手修长,带着点薄茧,抚在她脸上,触感温和。她笑出了声,视线定到他的眼睛里,突然伸一个手指点在他鼻子上:"骗我,你把我当乐清、乐平在哄呢。"

她乌黑的头发散在枕上,衬得一张脸苍白而娇小,花瓣一样粉嫩的嘴唇微微张着,看着诱惑到了罪恶的地步。苏哲突然觉得把持不住自己了,他撑起身,隔一点距离看着她:"你这个样子,可真是危险,如果换个男人……"没等他哑声说完,伊敏突然欠起身吻住了他。她的嘴唇柔润,苏哲想也不想,将她压回床上,狠狠回吻起来,这个吻彻底夺走了伊敏最后一点清明的意识,她只觉身体炽热,血液仿佛在叫嚣要贴近要抚慰,所有的空虚、脆弱和孤独仿佛都积攒在这一刻把她吞没了。

她看着如此热情,其实是生涩的。当苏哲意识到这一点,她已经在他身下咬牙将一声呻吟忍住,他再动,她终于忍不住叫出了声,眉眼皱得扭曲了,手指紧紧抓住他的肩头,指甲陷入了他的肌肉,如同在绝望中攀住唯一的救命稻草。他吻住她颈部搏动的血管,轻轻舔咬,试图让她放松,但他自己也濒于失控,终于在她细细的呻吟和尖叫声中爆发了。

伊敏在晨曦中醒来,瞪大眼睛看着面前那张英俊的脸,发现自己正躺在他怀里,她伸手捂住嘴,突然记起自己昨天晚上做了什么。

苏哲也醒了,这会儿无奈地看着她,几乎有点狼狈。他今年二十七岁,过去的生活堪称丰富,但自认从没失控过,眼下他也有点不知如何是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