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吱呀”地被关上,一室摇曳的烛火,我直视着他。我为他担心,不顾一切硬闯龙乾殿,而他呢?竟然与永王在此作乐。

“娘娘。”剑婴站在我的身后,随我一起看向满池芙蕖。

“是谁?”我还未出口,倒是鈭谦惊醒过来,看见床脚的女子:“你在做什么?”

“娘娘怎么了?”他并不解我突然后退,询问道。

“镜湖翠微低云垂,佳人帐前暗描眉,谁在问君胡不归。”胡姬黯然的眸子恍然焕出一丝明亮,逸出第一舞姬的绝代风采。“我是西域人,十岁辗转被卖到梅楼,经妈妈调教十四岁成为楼里第一的舞姬。一曲胡旋天上有,千金散尽为胡姬,我艳名远播,京畿内多少王公贵族求于我的裙下。可是你们却都不知道这繁华的背后,我们这样的人有多少的心酸泪,没有人会真心疼惜我们,没有人会真心爱护我们,他们只当我们是开心的东西,而非人。人前强颜欢笑,我早已心如死灰,却遇上二少爷。

我与风吟是任何人无法理解的默契,是无人取代的知己。他的孩子必定有与他相似之处,不用言语,但一眼便能感觉出,那个人是不是他的血脉。所以我坚持要亲自前往,话语可以骗人,可那样的感觉决计不会欺骗于我。

“朕说过,和朕在一起不许走神!”恍惚之间,唇上落下淡淡一吻。他眨动着深潭般的双眼,捧过我的脸颊再次印下吻,只是这次不再是蜻蜓点水,而是如火如荼般地深入。他的气息弥漫了整个的我,我偷睁的双眼看向他微闭的眸子,里面流转涌动的是迷恋与爱意。他小心翼翼地攻城略地,温柔得不似那个高高在上、一脸冷漠的年轻帝王。我是何德何能值得他的这般对待?所有的疑心,所有的猜忌都化作过眼云烟消散在他的温存内……

你是谁?为何会在这里?

这小舟是鈭谦前几日为我而备下的,只因我的一句想在夏夜里泛舟湖上看星星,他便真的去准备了。若他知晓我真正的意图又会如何去想呢?

只须我把眼下的事情做好,我与寄柔相见之期便近上许多。

那般美丽的双眼,那时泥土掩盖中的清澈再也寻不到,高挺的鼻梁,还有温润的红唇。只是这温存并非单留给我一个人的……

“没有朕的吩咐都不准进来。”

“妹妹可是在担心苏晚晴?”她眼光一转,透着肃杀的气氛,我不由得心中一惊,果然这样才是安家的女儿。她定不会放过苏晚晴,只因那人是杜之薇举荐的。

屋内堆了不少补品,都是鈭谦遣喜福送过来的,还有秦太妃也送了不少过来,还嘱咐我病将息好了就佛堂多陪陪她。杜之薇她们都眼羡的事情,我却轻而易举地得手,但亦只有我心里才明白,她是有什么事情隐瞒着我,关于她,关于我,还有德睿皇后……

“可以回去了?”我疑惑地看着狱差打开牢门,喜福从剑婴身后钻出来,依旧那副似笑非笑的模样。

空荡的行道里,只见鈭斋的身影慢慢消失在灯笼的昏黄灯光中,一点一点地迷失在黑暗中。

“我没有!”耳边响起的是鈭斋的话语,千万不要被牵扯进今夜之事。若是被坐实了对安后下蛊毒,定没有我的活路,我不愿就这般凄惨冤屈的死去!即使我要放弃生命,那也只能由我自己决定,而不是这样掉入别人的陷阱,背别人的黑锅!

今夜的宫墙显得苍白无力,整个宫廷却热闹非凡,灯火通明。

我摇摇头:“不是我不信你,可你为何会对我这么好?”我怕了,每一个对我好的人,除却风吟哪人不是有所企图,哪人不是将我心伤?彼时的苏宁安是为了我的银子,我家的产业,他认定无论刘家多不喜欢我这个大女儿,若他拐了我,刘家这般的大户人家定会拿出不少银子来平息名声。而鈭谦他对我好,不过是借我讨好寄柔罢了。我还能有什么期望,还能相信谁?

只可惜他是永王,我是大刘妃,注定的命运。

“随我来。”

他偏过头,嘴角挂着一丝不明所以的笑意,朝我的方向徐徐接近……

我却无所谓地回以笑容,让迎福扶着跟在安后身后扬长而去,留下她气结的脸。

我静待她接下来的话语,她慢慢地度步,道出此番的真意:“我曾听相公提起过娘娘,娘娘与金翘宫小刘妃娘娘都是相公的表妹,幼时曾多有来往,算是有缘的人了。如今娘娘贵为皇上的宠妃,安平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娘娘成全!”

“参见太妃娘娘。”我欲行礼,便叫太妃扶起,只见她像是看见了自己多日未见的女儿般,满眼的笑意。

现在又让我叫你鈭谦,难道我还会自取其辱吗?喜福一介小小的内侍,若是没有他的示意,岂敢动我这个宠妃的姐姐?

嬷嬷在一旁介绍着这舞,我心中好奇当时的那花瓣竟然自行飞走,便询问道:“嬷嬷,那花瓣为何一直围绕着人旋转呢?”

“好了。”安后突然出声,解了马嫔的困境,却隐隐露出皇后的气势:“今日各位前来,本宫也有事情宣布。”她一边说着,一边扫视着殿中众人,尔后目光停留在杜贵妃身上:“新年将至,京畿内已来了不少的外朝使者,皇上他体恤于本宫,特令杜贵妃与本宫共同操持今年的国宴。”

只可惜……蝴蝶儿飞去心亦不在。

“她不是病死的。”永王的话语又出现在耳边,他说德睿皇后不是病死的,那么她是怎么死的呢?在这座孤寂的冷宫之内,她又是怎么样度过的呢?我与她不同,我从未得到过君王的爱恋,所以我也不再期待那突然其来的恩宠,可是她却与君王结夫妻二十余年,为他耗尽心力后被贬入冷宫,在寂寞寒冷中病死。

俗话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是他朝政的旁观者,只要轻轻点拨于他,他自然会明白如何做。

外面迎亲的队伍吹吹打打,声音越来越近,我被喜娘扶上花轿,抱着梅姨给的床帏悄悄哭泣,还存着一丝希望。也许当我下轿的时候,会看见他就在我的面前,跟我说从前的种种都是委屈,他心里是有我的。我不要唯一,只要有个小角落便是够了。

“姓赵?”竟然真的是姓赵的?这么说来,秦太妃一定是认识我娘的,可我娘是青楼女子,太妃怎么会认识她的?不对,还有什么瞒着我。

过去的那样,是的,那个时候我对你一心一意,以为你是我的幸福,倾尽全力为讨你欢心。可现在已经不是过去,在你那般指责厌恶过我以后,我还要掏出我的心吗?

“她不是病死的。”他又奇异地重复了这一句,我才注意到后面的这句才仿佛是对我说的,因为他的脸色又恢复了往昔的戏谑。

对方听闻我的问话,立即笑出声来。

“那有去寻过你的亲娘么?”少顷,她又开始继续问道。

屋子里并没有传来声响,白嬷嬷回头看了我一眼,示意我跟在她身后进屋,我只带了迎平一人前来,但她被拦在院门外。

这是前朝诗仙李白的《长相思》,哀怨缠绵,叙述着两个相爱的人浓密的相思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