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边加快手中的动作,一边回头看了眼我,没想到正对上我睁开的双眼,顿时吓得手上的东西一散,惊呼出声。

“剑婴。”我慌张地朝后退去,究竟是什么,那个水中的女子究竟是谁,为何一直纠缠着我?

“风吟也不知道?”难怪他从未对我提起,按他的性子定不会不顾及这对母子,亦不会不给他们留下后路。

“娘娘千金之躯不宜出行,请在宫内静候佳音,我会为娘娘查明一切。”剑婴仍是阻止我,我却淡淡地摇头:“你不懂,是不是风吟的孩子,我一眼就可以知道。”

九五之尊,却单为我守候两日夜的鈭谦。

眼前的黑色渐渐散开,露出一丝飘动的红稠,红稠之内包裹着女子苍白的一张脸,原本紧闭的双眼在见到我之后突然睁开。好一双秋水般的水色眸子!她嘴角微微扬起笑意,静静地看着我,并无令人恐怖的神色,只那般安详地看着我。

“有什么话船上谈吧。”我示意她看向前方渐行渐远的众人,踏上湖边的小舟。

寄柔算下来已有三四个月没有出过金翘宫,虽说不时地派人去打探情况,但总归没有亲眼看见她的人,心中总觉得会丢失了什么,放心不下。退一步来说,宫里处处都是害人的心思,有她与我并肩而立,总多一个照应。

不是因为剑婴说破这个错误,他亦不会扛不住责任要将我纳入宫里。守在他的身边,躺在他的身边,成为他的妻子曾经是我的盼望,但那日高头大马迎走的是寄柔。我从后院追出门外,只看见寄柔远去的马车,在夕阳下拖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隐隐约约间,门外有人影经过,瞧那身形定是迎福。我欲呼救,却被他抢先一步。

“娘娘说笑了,妹妹如今被禁足,已有两三月未见帝颜,宫里新人辈出,不知待妹妹刑期满时是否还能再见帝颜。而平萱不过一介村野民妇,皆因陛下的怜悯之心,亦托娘娘的仁慈心怀才得以入宫,又岂敢妄想得陛下的青睐!”

哪一边的人不是卸磨杀驴的主儿,我可是都不能沾惹,还是独善其身的好,以防将来死无全骨。

依旧还是剑婴,此刻见他竟脸带有欣喜之感。“娘娘,恭喜娘娘可以回锦华殿了。”

还是他,剑婴带着侍卫将我押解去刑部大牢。

蛊毒!虽不曾亲眼见过这物件,但说书人曾说过,先李端妃便是用蛊毒诅咒高祖,后被赐死,牵连甚广。这小人儿面目凶狠,心口上海贴着黄纸,写着生辰八字,定是蛊毒的原物不假。

马车继续前行,我却呆呆地站在原地。到底是出了什么事,让一贯嬉笑的他也如此郑重。

我质疑的目光当然落入他的眼中,他避开我的视线,淡淡地说:“你若不信,自己闯便是。”

他不解地看着我离开,却没有追上来。我与他还是隔着银河的两个城池,他有他的锦衣华服,我有我的冷宫可守。若他是真心待我,若是他能早于鈭谦出现,也许我已经得到一个温暖的怀抱了吧,不用再寄情于风吟,总是害怕受到伤害处处小心戒备。

月光跟在我们的身后,装点的百花盛景擦身而过,他紧紧握住我的手,仿佛抓住了便一生一世不会放开。衣袖拂过周围的树木,飘落了积压的雪花,我与他似花中的两只蝴蝶,随风轻舞,忘记了方向……

一时之间惊慌,我几乎是将酒杯抛了出去,却被他握得死死的,半点无法动弹。

杜贵妃随着他的话,眉眼笑得更欢了。经过我身边时,亦再次投来鄙夷的目光,今晚,过了今晚,我就会再次成为冷宫的大刘妃,再威胁不了她的地位。

“娘娘是自家人,安平就失礼了。”她的双眼紧盯着我,像是已扑捉到猎物的猫头鹰,散出炯炯有神的光芒。

她礼佛而回,正好是我借口有病而不去国宴小院的时候,为了不让人生疑,我只打了迎福去探望太妃。

次日我红肿了嘴,躲在梅姨所在的柴房内低声啜泣,是问雪小小的手抚慰着我,她说:“萱姨,不哭,问雪会疼。”

宫里规矩众多,可惜这些女子,放眼天下又能有几个这样的绝色舞姬,也许到了宫外就能自由,又或许还是沦为达官贵人的玩偶。

“我……”马嫔神色也跟着黯了下来,这是她的一块心病,本就比我先进宫却一直得不到进封,按皇帝对自己兄长的宠信,她也应该是位于我之上的端妃此类的正三品才对。

嘴里弥漫着莲子的清香,还有甜甜的味道,入口便化,这个味道让我一直地回想着,只可惜再没有吃到的机会。那时是没预料到事情后来会演变成这样,若我还是他的平萱表妹,他还是我的董熠表哥又该有多好?

长相思,在长安。女子满腹的情思还是付之于空谈,那个与她约定的人最后就会回来吗?

他是个绝顶聪明的人,也拥有了一切帝王该有的冷酷与决绝,也正是因为他对太多的人过于决绝才造成目前的困境。安丞相不为所用,杜将军拥兵自重,而马氏恃才傲物,朝内的其他官员自己揣摩不了皇帝的心思,只好依附他人。

怎么在睡梦中还愁呢?我想了想还是伸出手,轻柔地将他的眉头抚平,手触到他的面容竟舍不得离开。多少次,我曾幻想过的面容,我一直在等着,不肯相信他最终选择了寄柔舍弃了我,直到我也进得宫来,亲眼看他对寄柔的好,却仍旧死不了心,以为他会是有苦衷,是我自欺欺人,自始自终他的眼角可曾看见我一次?可我依旧傻得,就连被迫嫁入文府我都还在等着,等着我心中的英雄会威风凌凌地带我离开。

他略微迟疑了一下,才说:“你娘的闺名我不记得了,但是姓赵的。”

“平萱,我们可以不要这样,好吗?”良久,他才低声说道:“就像刚到兖州那样,我们之间有许多话谈,总是有说有笑。”

“因为皇后不是病死的!”他突然像狂的野兽,红了双眼,露出狠光,看向莫名的远方。这样的永王好可怕,我心里恐惧,便朝后悄悄退去。

“你是永王殿下?”

“太妃娘娘。”我原因为她会嫌弃我的寡妇身份,却仿佛是久违的冬日暖阳,只一个笑容,一个拥抱便温暖了我整个寒冷的冬季。

向着阳光的屋子,一个小小的院子,周围是遍植的翠竹,冬天里只剩下光光的杆,但来年夏天定是一片翠绿的凉爽。

若有似无的清吟声:“长相思,在长安。络纬秋啼金井阑,微霜凄凄簟色寒。孤灯不明思欲绝,卷帷望月空长叹……”

“放开。”我全身僵硬地在他怀里,他的下颚就在我的肩上,他的气息笼罩了我的全身。我不要这样的拥抱,这和我想象中的一样,况且他也不会是真心实意的,他是那么仇恨着我。

“救我……”我蹲下去,看着那人的脸,黑漆漆地糊了泥水,看不清楚本来的面目,又有红色的血迹,他身上的伤痕更是沟壑丛生,血肉模糊,不堪入目。

正待我苦苦思索对策时,一个意想不到的声音却突然响起:“妹妹这都说得什么话,小刘妃定是有些因由才不来的,如今有太妃、皇上与我都在,妹妹还嫌弃吗?”

一串的疑问窜上心头,我没法挪动步子,还留在原地。

“娘娘是从戏文里听的吧,冷宫再冷也是皇宫啊,哪会是那般的景象,再说这里以前可是德睿皇后的居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