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他看得出神,天雪从他身后走了出来,也学着他的样子抬头看着元香,只可惜隔得有些远,只能看到那一抹翻飞的红裙。

夜尘道:“师父只吩咐我们几人到场,想是有要事宣布。”

水花飞溅,少女“呀”地惊呼,躲闪不及,猝不防就被淋了个正着。

将荷包捧在手里,青蓉仔细地拍掉上面的灰尘,失而复得的喜悦让她释怀一笑。

那日之后,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六小姐的脾气变得越发地差了,对她更是变本加厉地使唤,仿佛就是在故意针对她,只要稍有不满意的地方,就是横眉冷眼,拳脚相向。

可油灯才吹灭,她还没来得及走到床边,身后的门就“吱呀”一声开了。

天雪道:“因为你方才说,那个方法可以依着自己的意愿,尽全力去救想要拯救的人,即使是面对妖魔,也有能力保护自己,保护他人,这不是医术还是什么呢?”

凌瑄收势,稍停了一瞬,便转身往天雪的方向快步走去。

“不用了凌瑄哥哥,我吃一次就够了,师娘说糖吃多了长大以后会牙疼的呢!”

“师兄说的是。”凌瑄道,又有些担忧,“天雪她什么时候才会醒?”

趴在她身边的元香亦是急出了一身冷汗。

天雪点点头笑道:“是啊!因为这是师娘做的,师娘做的东西都好吃!”

小师妹?南洛瑶只听说柳千鹤收了一个叫凌瑄的男孩子为徒,没听说还收了一个小女孩呀。

夜尘见她似乎有些不高兴,本是好意询问,却未料到元香一听,心里顿觉委屈,小孩子的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这里明明是她先发现的,原以为除了她以外没有人知道,可为什么今日不仅看到了四师姐,现在连大师兄都出现了呢?

她没好气地问他,“你干嘛跟踪我们?”

天雪道:“那是魔气,一定很危险。”小山村的那些村民就是被魔气害死的!

不能让爹娘知道?为什么?

元香捏捏她的手,安慰道:“天雪,你不要怕,从今往后就由我来保护你,再也不会让别人欺负你了!”

元香听到这句盼望已久的师姐受用得不行,更加卖力地当好自己作为师姐的本分,“对啦,以后你就和我一起住吧,反正我的床那么大,两个人睡也绰绰有余,晚上睡不着还可以偷偷讲悄悄话。娘亲有事出门了,最近都不会回来,不过等她回来以后,我就带你去见她。”

夜尘不以为意地蹲□,拍拍天雪的小脑袋,温和道:“小妹妹,这个问题你现在可以说,但是记得等下见到师父的时候千万不要问,否则师父会生气的。”

定了定神,她小声地重复着凌瑄的问题,揉揉眼睛环顾了一下四周,又反问他道:“我怎么会在这里?这里又是哪里啊?”

“可他们并非生老病死,而是被妖魔害死的呀!”天雪反驳,脸上含着倔强。如果是她,她一定会在他们被妖魔害死之前把他们救走的!

小男孩皱皱眉,自言自语道:“好奇怪。”

“谁啊,谁啊?这大半夜的,还让不让人睡了!”

男子不置可否,看着她,眸中似是多了几分认真,“至少我与他们的目的不同。”

“不错。”清风不住地点头,半晌,忽然神情严肃,沉声道:“从明日起,你不用再来这里了。”

天雪一愣,心里咯噔一下,似乎没明白他的意思,“爷爷?”

清风背过身去,负手而立,“该教的这些年我都已经教给你了,你也学得不错,我很满意。从今往后,你便无需再来这间屋子,给你的术法我也已收回。至于今后的路究竟该如何去走,但凭你自己做主了。”

天雪何其聪明,怎会不懂他的言下之意!老爷爷这是要赶她走呢!

她慌忙上前,急道:“爷爷,若是天雪做错了什么事,你罚我就好了,不要赶我走……”

话未说完,清风回过头诧异地看着她,眉宇之间似有不解,“我何时说要赶你走了?”

不是吗?天雪一呆,但心中仍是不安,小声地问:“那你方才说不让我再过来……是什么意思?”而且还收走了给她的术法?

清风笑了笑,和蔼道:“天雪那么出色,爷爷怎会舍得赶你走呢?只是今日是爷爷最后一次来这里,待明日下山之后,只怕也不会再回来了……若是你喜欢这里,留下来也无妨,这里有这么多药材和医书,对你将来深习医术也是有帮助的。”

天雪这下听明白了,扯了扯他的袖袍,不解道:“爷爷要去哪儿?”

她总有种感觉,今日一别,就再也见不到他了。虽说她早就猜到了会有这样的结果,可真的到了这一天,心里难免有些伤感。整个天山派里,除了凌瑄和元香以外,长辈里面就属师娘和爷爷待她最好了,更何况爷爷还教了她这么多东西,就算她始终没有唤他一声师父,但在她的心中,早已待他如恩师了。

清风伸手揉揉她的头发,柔声道:“爷爷有很重要的事去办。”

“那爷爷还会回来吗?”眸中似有期待,天雪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清风沉吟了一会儿,轻轻地摇头,“天雪,记住爷爷的话,凡事需量力而为,万不可争强斗胜,你可明白?”

光凭她坚持着不修仙道这一点来看,就很容易看出她的骨子里隐藏着一种倔强而不服输的性格。在山上倒是没什么,毕竟弟子们的不喜欢也只是一时的,但若是下了山,以她善良的本性又不知人心险恶,若无人保护,迟早会吃大亏的。

清风的担忧天雪自然没有考虑得这么远,不过她也从不怀疑他的话,因为很久以前她就认定了一件事:只要是爷爷说的就一定是对的!

她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突然鼻子一酸,眼前很快就染上了一片薄雾。她趴到了清风的怀中,不敢太逾矩,只是轻轻地拉着他的衣服,“爷爷,我舍不得你。”

生老病死,悲欢离合,清风到底也活了近百岁,自认为早已看透,可如今见到天雪这副伤神的模样,不知怎的,心里竟也有所触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