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绯衣不得不暂且压下满心想对顾晚凉说的话,先将阿凝扶到火堆边,半蹲着替她检查了一下扭伤的脚,见扭伤得并不严重,本来想帮阿凝揉一揉活一下血,却被阿凝羞涩地拒绝了。

蒙戈只觉得凭空有一股寒气袭来,不禁打了个冷颤,更加疑心起顾唐两人有古怪,否则那些家丁怎么会像是撞了鬼墙一样摔跌回去呢?但一想到阿凝,他还是鼓足勇气道:“我们寨子里是不欢迎汉人,也从来没有汉人来过,阿凝把你们领回寨子,万一金珠尼大人不高兴起来,她和她阿妈都会遭殃的。”

顾晚凉猛地咬住下唇,唇瓣上突如其来的刺痛让她的神智恢复了稍许的清醒。为何她会突然在这个时候想起那个亲吻,是因为已经情难自禁了么?

苗人青年见族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也想叫上阿凝一起走,却见阿凝的目光一直黏在唐绯衣身上,似乎一点儿都没有要走的意思,脸上浮现出不高兴的神色,催促道:“阿凝,我们也赶紧回去吧,再晚一些过去的话,渡船可就没了。”

李长吉淫邪的目光一直纠缠在唐绯衣脸上,家丁们的调笑似乎正中他心意,那望向唐绯衣的目光变得更加露骨。

唐绯衣点头,继而问道:“不是说汉苗交易都在这城里嘛,你们和苗人都在哪儿交易啊?”

唯一可惜的,大概是到目前为止,她都没能试探出顾晚凉的真实心意,看来她真得想个更绝妙的办法才行。

夏暝色又瞧了墨敛冰一眼,意味深长地说道:“想来莫仙子也不太愿意见到我。我还是就此告辞,晚凉、唐姑娘、墨敛冰,后会有期。”说话间,目光始终落在顾晚凉身上。

不知为何,将这些念头从头至尾又想了一次,她心中隐约腾起一个感觉——孟浮生并非是杀害叶知秋的幕后主谋。

话甫一出口,她便有一种咬舌将刚才的话重新吞回去的冲动,她真不该在这里多待一秒,再待下去她的心越难以沉静下来了。

只是,等到夏暝色表白心意的那一刻,那道青色的身影逐渐隐没在雨帘之后,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她无比熟悉的身影——是她自己。

“神秘人的刀法的确很快,但韩岩柯也没有完全落在下风,而且有了剩下那些侍从的从旁协助,应该说两边是旗鼓相当,但是很奇怪的事情又生了,神秘人一刀劈过去,韩岩柯就像是突然被人隔空点住了穴道一般,站在原地硬生生地捱下了那一刀。”

“呃……”唐绯衣张了张嘴,一下子忘记了自己要说些什么,只吐出一个单音节来,不由懊恼地挠了挠头,总算是给她憋出一句话来,“那……那个谁……墨敛冰没事了吧?”

这一眼之差,难道又要错过许久么?

顾晚凉收回手,蹙眉道:“他体内真气涣散,若是不能及时将这些分散的真气引导回丹田,只怕不出三日他便会真气爆体而亡。”

顾晚凉与唐绯衣按着地图赶到上官也居所前,眼前的场景让她们大惊失色,在她们到之前这里曾经生过一场激烈的打斗,而打斗的结果则是地上横七竖八地躺了十余具尸体。

顾晚凉在半空中生生刹住身形,体内提起的真气一放,稳稳地落到地上,而那丝缎竟像长了眼睛似的,见顾晚凉落了地,丝缎也猛地往下一沉,方向不变地仍是冲着她的面门飞来。

行走在山路间,每个人的身上都被无形的薄雾紧紧地缠裹着,虽然将走在自己前面的那人清楚地看在眼里,可心中始终有一种挥之不去的不真切的感觉,仿佛往前一伸手,触到的不是同伴,而是一团空气。

静寂在房内漫延,只余下两人轻微的呼吸声,似乎都已陷入周公之梦中。

“也没什么大讲究,常州那儿的人喜欢在和面的时候加个鸡蛋,这馄饨啊,也叫做蛋皮馄饨。”

“那我拭目以待。”韩云扬也伸出一只手来,与韩岩柯击掌立约,两只手掌在空中相碰,出“啪”的一声清脆的响声。

庙宇一般都会建在近水的地方,想必破庙不远处就有水源,既然她们上山的那条路上并没有见过水流,有水的地方就应该在破庙的另外一侧。

“有人来了。”来人的武功深浅她听不出,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来人的轻功很高,方才她静心打坐时根本没有听到外面有任何声响,但才隔了那么一小会儿功夫,破庙门外却忽然响起了脚步声,就像是有人凭空出现在破庙外,抬步往里面走来似的。

山路多尘,风吹过带起一些细小的颗粒,冷不防就撞入她的眼中,可是她不敢揉眼,更不敢闭眼流泪,生怕眼睛一眨,那飘忽的月白色身影就彻底从眼前消失不见了。

莫紫莜见他脸上神色变幻,知道他守约等顾晚凉的心意已经动摇,加把劲催促道:“晚飞,你再犹豫下去,顾晚凉可要到了,到时候你想推都推不掉了,就等着和我徒儿日久生情吧。”

唐绯衣的行为来得太过突然,朱春和钱良维持着戒备的状态,一时竟没反应过来去拉住她。

一时间,唐如瑟凝视着眼角眉梢染着喜色的唐绯衣,恍然间产生一种错觉,好似这一趟她陪衣儿回唐家堡是她亲手在断送衣儿的幸福。

顾晚凉在她身后幽幽道:“那日我说的话俱是出自于真心,只是事出突然,我一时没有顾及到你的想法,擅自替你做了决定。”

“是在一个古墓里。”随着古墓两个字缠绵在唇齿间,轻吐而出,唐绯衣恍然想起在古墓中与顾晚凉的那一吻,红晕瞬时飞上她的脸颊,唇上也生起烈焰般的炙热触感。

顾晚飞回道:“嗯,莫姐姐就是江湖上人称‘微尘仙子’的莫紫莜,她医术高明,所以姐姐特意请她来为我治病。”

沈菱歌拍了拍他的肩膀,赞许道:“晚飞,你适才表现得很好,进退有度,一点都不落下风,你姐姐若是见了,定是欣喜不已。”

想到那一夜,韩立声的心里就格外的不舒服。他眯起眼,沉吟道:“叶楼主身上的致命伤是由碧落余情剑造成的,这一点在场的很多位都有目共睹,众所周知,碧落余情剑是顾晚凉的随身佩剑,难道你想说有人抢了你姐姐的剑,再去杀害的叶楼主么?”他轻哼了一声,冷声道,“何况,据我所知,碧落余情剑一直在你姐姐手中。”

韩立声目光锐利地审视着莫紫莜,沉声问道:“适才小儿无礼之处,还望微尘仙子不要见怪。韩某有一事不明,仙子的这份大礼从何得来?”

沈菱歌坦然道:“韩庄主何必如此麻烦,我直说了便是,那件袖口缺了一角的青衫是我的。”

唐绯衣像是从神游中惊醒过来,双手从头顶往两侧一滑,死死地捂住了耳朵,仿佛这样就听不到“而是”后面的话了,口中不停地喃喃道:“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两人出了房门,在经过顾晚凉房门前的时候,唐绯衣不自觉地偷瞄了一眼她的房间,只见房门紧闭,瞧不见里面之人在做些什么,再想到两人之间的关系,又觉得心头隐隐作痛起来,她不愿再想,偏偏控制不住自己不去想,只能越想越黯然,不得解脱。

唐绯衣出了顾晚凉的房间,再也压制不住鼻中的酸意,眼眶一松,强忍的泪水哗然滑落,她几步快走,抬肘撞开了自己的房门,跌跌撞撞地冲到床边,整个人扑到床上,将头埋入被褥中,无声地痛哭了起来。

直到拂晓时分,韩风轻等人才将李氏兄弟与侍卫们的尸体尽数搬运到偏厅,与此同时,韩风轻在仔细搜查现场时也有意外收获,他在一处角落里捡到一截断箭,箭尖上还残留着嫣红色的血迹,由此他可以推断那人也是受了伤的。

李脸色一变,一面双膝一沉,右脚向外一个挪步,扎起了四平大马,握拳从腰间直冲而上,正面迎向李达的拳头,一面还不忘着急地吼道:“你什么疯,好好给我看清楚,我是你大哥呀。”

她强忍了半天,才将笑意给压了下去,清了清嗓音,清泠泠地说道:“我这才明白你的远见,女扮男装行走江湖还是有些儿好处的,至少□掳掠这帽子就算扣在你头上最后也定不了你的罪,倒是能让我们一观设局之人的笑话。”

苏羽墨悔恨、忧急一并攻心,当场便晕厥了过去,连着在床上躺了好几日,今日里身子才稍稍转好了些,就迫不及待地同管事的说要住到飘香小筑里,管事征得了韩立声的肯后,便让人引了苏羽墨到飘香小筑。

据他所知,唐家到了适婚年龄的女子似乎只有三位,分别是排行第六的唐如瑟、排行第九的唐绯衣与这个唐聆儿。韩云清不着痕迹地斜睨一眼唐如瑟,唐家六姑娘一直未有许配人家,果然如江湖传言的,唐姥姥很是看重这个与她年轻时颇为相似的孙女,有意重点培养她,估摸着最后会为她招上一个入赘的夫婿。

随从牵了马车过来,唐如瑟将唐绯衣引到马车边,托着她的腰微微一使劲助她登上马车,紧接着自己也轻巧地跃上马车,弯腰钻入车厢里,待到她与唐绯衣都坐定,淡淡地下令道:“可以走了。”

“以前你不是说过一个刀剑如梦的故事给我听么?殷离小时候跟着金花婆婆那会儿,碰上她从未蒙面的表姐张无忌,还让她在手背上给狠咬了一口,等到她长大以后心心念念就去要找到张无忌然后嫁给她。顾晚凉对小沈,大抵就是殷离这种心态吧,其实是谈不上爱不爱的。”

顾晚凉好笑地睨了专注偷听的小四一眼,淡淡道:“我与三娘相识一场,算得上有些交情。”

待他打完了两桶水回来,墨敛冰仍站在门外,站在方才那个位置上,似乎根本就没有挪动过半步。阿轩也不看他,径自担着水进了屋。

风声在他耳边呼啸而过,也不知跑了多久,忽然间,墨敛冰生生顿足,刹住了前奔的劲头,一个侧晃,身体滑向一边的高树,利落地一个转身,背部紧紧地贴在树干之上,偏过头,警觉地窥探着前方的情况,指尖冷光凝动,一柄飞刀已滑入他的手中。

夏暝色无奈地哂笑,“幸而还未闹上官府,这一番曲折之后,结果倒还算得上完满。”

顾晚凉闻言心中一紧,泛起一种舍不得放手的莫名情绪来,唐绯衣与那个人太像,像到她想动手杀了她偏偏又下不去手,唐绯衣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不再麻烦,搅动了她本该平静无波的心湖,荡起了名为慌乱的涟漪。

刚刚喷吐出口的黑雾被顾晚凉以刀身扇回,金龙只能硬生咽下这口黑雾,它尚在酝酿重新喷吐毒气之际,凌厉的风声瞬间及至,金龙大惊,快地合上蛇口,但为时已晚,“惊神指”的指力仍是击中了它脆弱的腔壁嫩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