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还有一点儿她仍是想不通,她将这两人都当成了自己的朋友,可她与小沈相处时很是自然,但与唐绯衣在一起,总能生出许多莫名的情绪来。

唐绯衣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她不说还好,一说真觉得有些饿了,“要去要去,都好久没有吃过馄饨了。”

韩飞出了夙流擎的房间,直接去往韩云扬的天字号房,正巧韩岩柯也在那里,于是在详细汇报了今夜客栈中的安排情况后,顺口提到了夙流擎要见墨敛冰一事。

等她吃完蛇肉,用手绢抹了抹嘴和双手,舒坦地往背后的柱子上一靠,真觉得有些困意袭来。吃饱了就想睡,真是真理啊,唐绯衣感慨了一下,转眼望向一旁闭目打坐的顾晚凉,心中冒起了淡淡的幸福的感觉,若是每一个晚上都能这样度过,那该有多好啊。

唐绯衣见她如此,心想可能是顾晚凉不习惯与陌生人共坐一个火堆边,环顾了一眼破庙,又绕走到佛像后侧的角落里,还真让她在那儿找出了一些木头和茅草来,抱到顾晚凉面前,取出了火折子点燃茅草,也弄出了一个火堆来。

顾晚凉的语气仍是清清淡淡的,但唐绯衣总感觉她那句话里有些调侃的意味,脸上不由一红,顿时生出一种窘迫的感觉。她可以想象她以前在顾晚凉心目中是什么样子的了,大概就是那种既不会武功又不会用脑的差劲形象吧,难怪顾晚凉总是对她爱答不理的。看来以后要多动动她这生锈的脑袋,说不定以现代人的思维换个角度看问题还能帮顾晚凉拓宽思路,让她刮目相看。想到这儿,她真开始琢磨起唐如瑟这古怪的行为来,其实刚才有那么一瞬间,有一个模糊的答案从脑海中掠过,可惜她并没有及时抓住。

唐如瑟也瞧见了朱春的死状,眉心忽而一跳,不忍再看,缓了口气,冷静地下命令:“钱良,你先折回秋水山庄将这件事禀告四叔,由他定夺。我顺着这个方向追上去,沿途自会留下记号。”说罢,一甩缰绳,朝着顾晚凉方才离去的方向飞奔而去。

“妖女,休要在这信口雌黄乱攀关系,九小姐的夫婿是秋水山庄的韩少侠,什么时候轮到你那病痨子弟弟了,就他那样子也配吗?!”朱春听出顾晚凉话中对他两的嘲讽,心中不忿,狠狠地朝地上“呸”了一口,讥笑道。他自知武功万万不及顾晚凉,只有在口头上讨些便宜泄泄怒火了。

坐在马车里的正是唐如瑟与唐绯衣。唐如瑟透过帘角的细缝向外瞟了一眼,心中冷笑:四叔还真是不放心她,竟然找来了朱春和钱良随行。

顾晚凉微微侧开身,让唐绯衣先进去,随后也跟入房中,将房门关上,一转身,见唐绯衣似乎刻意与她拉开一段距离,眼色微沉,向唐绯衣逼近了一步。

闻言,唐绯衣身体微微一僵,暗暗咬牙提醒自己不要回过头去看,她坚持了一小会儿,实在抵不过心中的那强烈的冲动,回转眸望向顾晚凉,与对方投过来的冰冷目光在半空中相碰,只觉得心中难以遏制地腾起一阵凉意,怅然地别开了眼。

自昨日在房内静思想通之后,唐绯衣虽是有所决断,但控制不住心中隐隐泛起的痛楚,她实在不想再待在顾晚凉的隔壁,于是跑去唐如瑟那儿一言不地呆坐了许多,坐到夜色渐深,她不习惯与唐如瑟同床共枕,只得无奈地回到自己的房里,盖了被子却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不知什么时候才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夙流擎何曾受过这般的羞辱,右肩倏然往下一沉,只待力向上一撞,韩云扬清淡的声音悠悠在他耳边轻响,打消了他挣扎的念头:“碎月使,你不要胡乱挣扎,万一我这‘锁龙手’的力道控制不好,只怕你的琵琶骨有所损伤。”他双眉一紧,眼珠一转,瞄见韩立声一脸沉静,竟对韩云扬的此举视若无睹,不由恍然,恨恨地一咬牙,怒叱道:“韩庄主,你这是什么意思?”

莫紫莜冷哼一声,“韩庄主这话问的有趣,我回风谷水云洞天可在这江湖之中?”她见韩立声点了点头,嘲然地接着道:“那我水云洞天里的人也算是江湖中人,江湖中人的事怎么会不是江湖事呢?”

信上说,躺在地上的这男子名唤杨清平,是南宫素依的旧情人,是他杀害的长孙洵,从他身上搜到的那柄属于南宫素依的匕则是凶器。

韩立声适时地轻咳了一声,咳声虽轻,却清清楚楚地传到每个人的耳里,让他们自觉地闭上了嘴巴,安静地等待着韩立声说话。

在顾晚凉房门前徘徊不定的那段时间里,她懵懵懂懂地意识到了一些东西,可这些东西却像泥鳅一般溜来滑去,让她难以掌握在手心中瞧上个清清楚楚。唐绯衣无意识地闭上了双眼,将头埋入臂弯中:眼前是一片凄迷的黑色,在远处有一点光亮若隐若现,她毫不迟疑地迈步,追逐着光亮的方向而去,她深知,在那光亮的源处,有她急迫需要的答案——

唐如瑟柳眉冷挑,站起身来,正要说话,却被唐聆儿抢先一步开口,阴阳怪气地说道:“我说六姐怎么过来之后就不回去了,原来在这里和人诉姐妹情深呢。”

顾晚凉一挑眉,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但落在唐绯衣眼里已当她是默认了,奇怪道:“好端端地干嘛点我的睡穴,我也想为你的朋友出一份力啊。”

韩立声冷嗤一声,道:“你怎知顾晚凉没存那份心思?”

韩江碧的心慌得厉害,面上却不动声色,点头道:“有两位李叔叔在,确实万无一失。”

“呵,你就揣着明白装糊涂吧。”沈菱歌一听顾晚凉这番说辞,就明白她根本就没有怀疑云中子与凶手是一伙的,这也与她想到了一块儿去,“云老头哪能这么凑巧瞧见我和南宫素依的谈话,是一个小厮引他去厢房时让他无意中给看见的。”

只是光凭这一点,不足以洗脱沈菱歌的嫌疑。

近来山庄里生了命案,守卫们各个提高了警惕,一丝都不敢怠慢,他们从未见过唐绯衣,虽说唐绯衣是由唐如瑟领来的,但他们仍是不敢轻易放她入山庄,正在犹豫是否要将唐绯衣拦下之际,只见韩岩柯朝着领头的守卫使了个眼色,那领头的会意,悄悄在身后做了一个摇手的动作,示意他们不要拦阻唐绯衣。

我们?唐绯衣眼眸一黯,涩然地想到会唐家会担心她安危的大概只有唐经天夫妇、秋儿和眼前的这个六堂姐了吧。但唐如瑟的话仍是让她觉得有一股暖意从心底淌过,眼眶微微泛红,不禁有些哽咽地唤了唐如瑟一声:“六姐……”

得了沈三娘一句应承,顾晚凉也不做多耽搁,告辞而去。她在上秋水山庄之前还得先去衣服铺子换身外袍,姜淮一个粗犷汉子怎么看都不可能会做一身书生的装扮。

一身火红的年轻女子托着腮,慵懒地靠在柜台上百无聊赖地翻动着纸页,看来似乎是这家客栈的掌柜。她大概是注意到唐绯衣打量的目光,挑眉朝她们望了一眼,又低下眼继续手头上的事儿,并没有一丁点要来招待她们的意思。

墨敛冰轻轻地叹了口气,正要起身时,目光却瞥见司徒修袖间露出了一角纸片,他捏住纸角取出,展开一瞧,不由面露喜色,这分明是一副迷踪山的地图。

墨敛冰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莫紫莜的这番话大大地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但这确实是他比较满意的也是可以接受的结果了,便撇了心底的疑惑,点了点头,“好,等我找到了上官也问清楚一些事情,再去客栈与你会合。”

夏暝色眼底温凉,一如她拿在手中之茶盏的温度,指尖轻轻地滑过茶盏的边缘,分明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口中却歉然道:“看来晚辈来的不是时候。”

顾晚凉眼色泛冷,冰雪掩眉,不自觉地抚上右手爆裂的虎口,背转身去,冷然道:“断浪刀姜淮。”

金龙随机应变,借着顾晚凉的真气缩退身体,它的前爪一触到摩柯的肩膀,立刻又是猛力一蹬,似那离弦的箭矢一般飞驰向顾晚凉,这一回,它的势头更猛,度也更快。

顾晚凉手动,刀起,第三刀霍然出手。

顾晚凉也好不到哪里去,她手下亡魂何其多,却从无像这一刻一般厌恶血腥之气,胸中是挥之不去的沉闷,压得她难以透气。

“难道御风使还算不得楼内之人?”莫紫莜有话直说惯了,最是不耐烦夏暝色这种圆滑的说话方式,轻哼了一声,讽刺道:“眠花使的话这么深奥,实在让我听不明白了。”

只是,他未曾想过,莫紫莜竟会一路跟着他潜上了丹霞绝顶。

隐殇长袍一扬,明亮的光芒自掌心中暴涨而起,原来是一颗晶莹圆润的夜明珠,她将夜明珠往顾晚凉的方向一抛,“此物可做照明之用。”

她疑惑地想要再问,顾晚凉的声音飘忽传来,仿佛她站在离她极远的地方。“鲛人潜织,成以龙纱;鲛人泣泪,则能出珠;鲛人浴火,其香隐幽。我一直以为鲛人的传说是无稽之谈,却不想世间真有这等奇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