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莫紫莜这么一细说,顾晚凉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摩柯手中的那条金龙,若真是每十年长一寸,以那条金龙的长度,怕有几百年的寿命了。“我曾经在摩柯那里见过一条金龙,也是蛇身四足,浑身金鳞坚固无比,而且怒后冷绿色的眼睛会放出血光,还能蛊惑人心,这是否就是医书上说的那种四足蛇?”

韩岩柯仍在韩立声身边,义父又独独点名自己。韩云扬微有诧意,但脚步并不迟疑,快步上前,从韩立声手中接过那一纸证据,眼角的余光早已将纸上内容瞥见得一清二楚,顿时心中一明。

刚才说话的那些人都面露羞色,他们原想着既能拍着韩立声的马屁,又能一挫莫紫莜的锐气,真是一举二得的好事,谁知韩立声却说了这么一番话,摆明了他的立场,倒显得他们不识大体,不体人情了。他们心中虽然泛起了小嘀咕,但仍是随着大流异口同声地说道:“韩庄主大仁大义,我等敬服。”

沈菱歌不经意地捕捉到南宫君廉满脸紧张地盯着匕瞧,心中微微一动,足尖在匕上轻挑一下,匕翻飞而起飞入她的掌心中。大拇指按在匕柄上往上一送,匕离鞘而出,清光一闪,露出小半截的匕身来,沈菱歌定睛细瞧,匕身乃精钢打造,匕柄临下的匕身上还用小楷刻着两个蚊头小字——素依。

南宫君廉被她冰冷的目光扫中,浑身像是侵入雪水中,忍不住打起一阵寒颤。明明他才是苦主,但他连一个正眼都不敢瞧沈菱歌,暗中挪动脚步,心虚地将身形不着痕迹地隐入韩云扬的一侧。

“六姐。”唐绯衣轻轻地喊了她一声,眼底流露出一丝冷倦,向后退了三步,低声道,“我现在不想见到任何唐门的人,你不要跟来。”

“你忘记了以前的事情,难免会多想一些,我不会怪你的。”唐如瑟听出她语气里的忧虑,明白她也在意这份姐妹之情,她心下宽慰,眼中逸出怀念之色,柔声回道,“刚才仿佛又回到了以前你我谈心的时候,你心中想到什么便会直接问我什么,我由衷希望以后的日子也能如此。”

唐绯衣见对方释以善意,正想微笑回应,不想顾晚凉指尖稍稍用力,房门“嘎吱”一声被快地阖上了。

韩江碧一咬牙,承认道:“是。”

不待那些侍卫缓过神来,顾晚凉使出了墨痕九重剑法的第八重“沧海倾涛”,一剑横扫,如入无人之境,中剑者齐齐被拦腰斩断,那声惊叫卡在他们的喉咙中,再也叫不出来了。

顾晚凉又道:“他的手段还不止这些,证明你是凶手的物证已有,还欠缺一个杀人动机,这么巧这个时候就有人跳出来指证你,说是亲眼见过你与南宫素依有过争执,而且还是怒气冲冲地离开,如此一来,你杀人的动机也便有了。”

姜淮疏朗一笑,道:“我这一睡,恐怕一时半会醒不过来,管事就不要浪费食物了。等姜某睡饱了,可是要找管事来招呼我好吃一顿的啊。”说吧,大步流星地走向那间厢房,进门后朝着管事一拱手,就将房内给关上了。

韩岩柯粗眉一挑,惊讶道:“原来这位便是唐九姑娘,失敬失敬。”

唐绯衣勉强回了一个笑容,“多谢掌柜的了。我初到长安城,想去外面见识一下,晚些儿我再回客栈来。”

唐绯衣刚开始提出要返回密林安葬姜淮时,顾晚凉其实是不同意的,但她转念一想,姜淮之死除了摩柯与她们二人之外再无第四个人知晓,她正好可以利用姜淮的身份,借助沈三娘高的易容术混入秋水山庄,只是断浪刀姜淮岂能无刀在手,这才同意同唐绯衣一道折返,葬下了姜淮之后顺带取走了断浪刀。当然,顾晚凉的这番心思唐绯衣并不知晓。

“咕噜……”唐绯衣的肚子恰当好处地出饥饿的信号,将那突然涌起的伤感情绪驱散得一干二净,她尴尬地羞红了脸,不好意思地咬了咬下唇,郁闷道:“我……”

他走到司徒修身边,单膝一屈半跪在地,抬手覆在司徒修兀然睁大的眼睛上,轻轻地往下一带,阖上了他的眼睛。

阿轩收拾了东西转身出了房间,留下上官也一个人颓然地瘫倒在躺椅上,后背上一阵凉飕飕的感觉,竟是让冷汗湿透了衣衫。

阿轩的手脚极为麻利,这才没一会儿就煮了去年的雪水泡好了一盏香气撩人的碧螺春,刻意吹凉之后才送上来递给夏暝色,夏暝色不禁眼露赞赏之色,盈盈浅笑道:“难为阿轩还记得晚辈不喜饮热茶,先生所带之人果真不同。”

她的整只手被染上了一片红,分不清这血是姜淮的还是她的,一想到姜淮,她下意识地攥紧手中的信,死死握拳。

面对漫天蛇网,唐绯衣强压心头的一丝慌乱,索性站在原地不动,神容间保持淡定自若,以免顾晚凉对抗金龙时分心。

摩柯从容地吹响第一个笛音,眼睛里寻不到一丝一毫的惊惶,反而充斥着浓浓的不屑,仿佛顾晚凉风雷般的两刀在他眼里根本不值得一提。

大口大口的黑血“噗”地从他口中喷出,口腔里满是恶臭的腥味,他反手将刀插入地面,以此支撑摇摇欲坠的身体。

墨敛冰身着一身黑衣,在这间只有一盏青灯照明的房间里,仿佛尽皆融入幽暗中。是以,他的左袖虽有微动,但时间极短,纵然是绝顶高手也难以觉察分毫,墨敛冰的最后一个字落地,他隐在袖中的左手上已经多出了一柄小刀。

墨敛冰久无顾晚凉的消息,内心忧急如焚,偏偏又不能撇了晚飞一人留在水云洞天,一时间,是走是留,扰得他日夜难眠。

唐绯衣骇然,容不得多想,几下箭步冲到顾晚凉身侧,死死地拉住她的右手,喝止道:“顾晚凉,前辈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啊,你不可以……”

唐绯衣惊愕地抬眼,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撩动了她的心弦,眼眶微微泛出湿意,她深深地倒吸了一口气,目光正好瞥见石壁上烛台上的蜡烛,慌忙转移话题道:“前辈,这蜡烛是什么材料制成的,怎么小小的烛光能这么明亮?”

自被压倒的那一刹那起,顾晚凉的脑海中就是空白一片。而唐绯衣那下意识地磨蹭,更是引动了天雷地火,跳脱了理智的束缚,她苦苦压制着的**就如洪水般奔涌而出,席卷全身。

唐绯衣比了比石桌与石凳,无奈地摊了摊手,“那边我都检查过了,没有机关。”

仿佛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望夫崖上的九个人只剩下了四个人,成三足鼎立之势。

人心多疑,不能完全确定的事情,是不肯贸然动手的。

沈菱歌起身,走近棺木。他左手扶着棺木的一侧,咬牙往棺木中探了一眼,而这一眼,却让他扶着棺木的手指倏然捏紧,几乎要控制不住力道生生捏碎棺木的一角。

“是,孩儿遵命。”韩江碧恭敬地应道,缓步走到韩立声右手边的石凳坐下,谦恭地接过韩立声递给他的茶盏,放到唇边饮了一口。茶是好茶,只是他现在心乱如麻,再好的茶到了他口中也索然无味。

唐绯衣漫无目的地随意走着,突然,她的目光被草丛中的一抹紫红色给吸引住了。紫红色的花开在一株草上,草叶子呈长椭圆状,边缘有针刺,这种草她并不陌生,在她们那儿管它叫刺儿菜,它的叶子有止血的功效。

她的手悬在半空中,内心几度挣扎,最终还是把心一横,伸出两指捏住飞镖用力往外一拔。随着飞镖离开体内,紫黑色的毒血随之喷涌而出,只见顾晚凉的身体微微一颤,仍在昏迷。

孟浮生的双笔、何默的铁尺和慕容秋的柳叶刀都被她的指力击中而偏离了原来的方向,同一时间,她往夙流擎与商清梦之间的空隙中疾退去,堪堪地避开了司徒修的飞镖,背上硬生生地承受了夙流擎折扇的重击,左肩也被商清梦的软鞭狠狠抽中,拉扯间破碎了月白色的布料,鲜红的液体冒了出来。

四月三十,破晓。

这种时候,自然不会有人有闲功夫来注意唐绯衣这个多出来的小厮,唐绯衣很顺利地混了进去,佯装忙碌地来回跑动着。

唐如瑟警告地看了她一眼,转而对着掌柜的歉然一笑,道:“掌柜莫愁,引我们上去瞧上一瞧,看看我们能不能帮上忙。”

顾晚凉眸光轻转,“萧堂主何以停步不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