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胸前的肌肤一寸寸地暴露在黑暗之中,唐绯衣贪婪地汲取着那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清凉。随着时间的推移,四周空气的温度缓缓升高,这让唐绯衣更加难受地拧紧了眉,不满地咽呜着,躁动不安的身子也不停地扭动着。

“哎呦,痛死我了。”过了一会儿,唐绯衣叫嚷出声,手脚并用地直起身来,用手心轻轻揉着太阳穴,缓解脑中的眩晕,只是这眩晕一过,全身擦伤磨破的痛楚一下子爆出来,让她忍不住痛呼出声。

他在赶赴长安途中收到父亲唐傲天的飞鸽传书,观澜楼生变,顾晚凉已成众矢之的,着他沿途仔细留意打探般若玉印的下落,若有可能,直接夺之。

他们遣了洛阳分楼的弟子地毯式地搜查洛阳地界,而他们三个先行前往长安府,调遣了长安分楼的弟子,分成两批人马,一批由司徒修与慕容秋领着守在长安西道,而另一批则由他率领,守在这凤起镇上。

霍远道亦是悲痛难忍,但他仍是强迫自己以大局为重,声音低哑地劝慰道:“少楼主,还请你振作一点,兄弟们还要靠你主持大局。”说话间,他的余光扫过沉浸在悲伤中的江悠苓,眼底是化不开的悲痛,但那悲痛中还有一抹隐藏极深的疼惜。他对江悠苓的心,一如江悠苓对沈枫泽一般,多年来未曾改变过。

顾晚凉面色冷凝,眸光流转,清亮如雪,一道凌厉的杀意一晃而过,大拇指猛地扣紧中指,缓缓松开,再扣紧,又松开,如此反复几次,暗暗地深吸一口气,松开了扣紧的两指。

唐绯衣见状,禁不住关心地问道:“你……你没事吧?”

马怎么可能无缘无故跑到荒郊野外的林子里来,唐绯衣猜测刚才掉落到地上的重物应该是个人,她连忙勒住缰绳,利落地跳下马,牵着马缓缓地前行,生怕一个不小心踩到人。

山路上,顾晚凉月白色的身影徐行渐近,步履悠然,浑然不像刚经历了一场激战,倒更像是从山中踏青归来。

听到元法寺三个字,唐聆儿转瞬变了脸色,微微颤抖的身体显露出她心中的害怕。

因此,B计划成功可能性又提高到了百分之七十。

唐如瑟若有所思地看了唐绯衣一眼,缓缓绽开一抹笑容,道:“以前的事儿不记得了也不是什么坏事儿,相比起来,我比较喜欢现在的衣儿。”

“我残喘度日,不知能活多少时间,姐姐真的忍心让一个无辜的女子赔上一生的幸福么?”顾晚凉仍是不肯放弃劝说,“姐姐亦是女子,应当明白女子一生的幸福都寄托在未来夫君身上,而我,并非唐九小姐的良人。”

练崇威猛一回,但见顾晚凉缓步行来——青丝悬瀑,月白化裳,说不尽的风姿绰约,偏偏眸光清绝,生生冷艳了容颜。

而她想当年的下场,就是被乔氏和秋儿紧张兮兮地以为心悸病,非灌了她几大碗中药才罢手,是以,她再也不敢过分地想当年了。

又是方才说过话的那个年轻的女声,但映入唐绯衣眼帘的画面却着实吓了她一跳:说话的是个看起来还不过二十岁的女孩子,长相干净,墨黑的眼瞳里正透出一种由衷的欣喜。

“与君高唱共醉,三万六千场。皓月清风相送,碧空云高张。”

这几日相处下来,她与顾晚凉也算得上患难与共,在她心里早把顾晚凉当成了朋友,这不头一遭听到顾晚凉主动表露出关切之意,她心中喜悦不言而喻。只是,她深知顾晚凉要事在身,恐怕一离开这里两人就要分道扬镳,但驱除干净她体内的虫尸尚需十八日,这么久的时间,她担心会让顾晚凉为难了。

她话音未尽,被顾晚凉突兀地打断道:“我记下了,多谢前辈指教。”

唐绯衣惊愕地抬眼,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撩动了她的心弦,眼眶微微泛出湿意,她深深地倒吸了一口气,目光正好瞥见石壁上烛台上的蜡烛,慌忙转移话题道:“前辈,这蜡烛是什么材料制成的,怎么小小的烛光能这么明亮?”

白袍人只当她是不好意思,接着她这神来一句,开口解惑道:“这蜡烛是用鲛人香制成的。”

鲛人?唐绯衣闻言心中一动,鲛人是古时传说里的一种鱼尾人身的生物,换到现代来说就是美人鱼,但是鲛人不该是不存在的么,怎么还会有鲛人香这种东西?

她疑惑地想要再问,顾晚凉的声音飘忽传来,仿佛她站在离她极远的地方。“鲛人潜织,成以龙纱;鲛人泣泪,则能出珠;鲛人浴火,其香隐幽。我一直以为鲛人的传说是无稽之谈,却不想世间真有这等奇物。”

鲛人浴火,其香隐幽。既然鲛人香并非说的是那种香气,而是她曾用指尖碰触过的淡黄色软质固体,那不就意味着是……唐绯衣悚然一惊,脸色骤变。

鲛人香,应该鲛人遭遇烈火焚身后,血肉燃尽凝聚下来的精华,或者说,是鲛人的尸油。

顾晚凉并没有接着说下去,其实她还听说过鲛人香的另外一个用途。鲛人性淫邪,以它们血肉凝成的鲛人香在燃烧时会产生一种气体,而这种气体附带着强烈的催情效果。

顾晚凉沉下眼,脸色未改但心底又起波澜,原来那迷离间的一场绮梦竟是真的,她倏然握紧拳头,指尖狠狠掐入掌心亦不觉痛。

白袍人见两人神色有异,觉得颇为奇怪,只是事不关己,她静静地抿了一口茶,并不多问。

须臾之后,唐绯衣缓过神来,这短短时间里,她所受到惊吓比她好几年碰到的都多,当然,与灵魂穿越相比,都是大巫见小巫了。她端起琉璃杯凑到唇边,余光一凝,似乎想到另一个问题来,索性问道:“前辈,这茶水又是用什么泡制的?”

白袍人见她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忍不住好笑道:“兰芷草泡制而成,正可解鲛人香的药性。”

唐绯衣不解道:“鲛人香,不是只做蜡烛用么?难道还有其他什么作用?”

“当然还有他用……”白袍人似乎是真心喜欢唐绯衣,凡她所问,皆一一耐心作答,只是这次刚说了个开头,只见顾晚凉霍然起身,冷硬地说道,“敢问前辈,如何才能从这里离开?”

白袍人敏锐地察觉她语气中带着一丝急迫,同时,暗中关注了唐绯衣一眼,见她一脸期待,沉吟半晌,缓缓起身,幽幽地叹了口气,道:“随我来吧。”想来她真的是在古墓中一个人住的寂寞了,难得遇上一两个投缘的小辈,竟禁不住想和她们多说些话。

白袍人走在最先,她一路走去,将沿路两侧石灯里的蜡烛点燃,甬道里顿时一片敞亮。

唐绯衣与顾晚凉并肩而行,忍不住又偷瞄了一眼顾晚凉,见她俏脸冷凝,枫唇紧抿,浑身隐隐散着生人勿进的气息,她动了动唇,正待开口,被顾晚凉冰冷的一个眼神扫中,只觉得舌尖上的话生生被冻结成冰,不禁在心底犯起了嘀咕:“这又是怎么惹她了?”

白袍人七转八拐地将她们引到一间石室门口,她伸手轻轻地转动石门旁悬在石壁上的烛台,只听轧轧两声,石门缓缓打开。

石室里甚为空旷,中心位置处绽开一朵硕大的出水芙蓉,定睛细瞧,这朵芙蓉花乃是用一整块玉石雕琢而成,芙蓉怒放,招展着八片花瓣,花瓣雕得极为细致,连其上细小的纹路都一一刻出。

八片花瓣凌空弯成拱形,花瓣的尖头紧紧贴着地面,原本花蕊的位置上则置放着一口散着寒气的玉棺,从她们的角度看过去,八瓣芙蓉托起那口玉棺,足见雕琢之人构思之巧,工艺之精。

石室、玉棺,唐绯衣很自地脑补起神雕侠侣中的片段,杨过和小龙女也是躺入石棺后才现王重阳自由进出古墓的秘密通道,莫非这里也有异曲同工之妙,也是玉棺中暗藏着一条机关密道?她不禁有些跃跃欲试,恨不能重演一把神雕的场景。

只是,很明显的,她遗忘了一个问题,神雕里的石棺是放置在地面上的,而这口玉棺则是被八片花瓣整个儿托起,中间悬起的高度再低,终究与神雕的不尽相同,密道的进口绝不会在玉棺之内。

再者说,这偌大的石室里只放着这么一口玉棺,任谁都探入玉棺内仔细查探一番,显然设计建造之人不会如此蠢笨,这开启密道的机关必然也不在玉棺之内。

那么,机关密道又会在何处呢?

白袍人淡淡的声音适时飘来,“我只知这间石室内有一条通往外面的密道,至于开启密道的机关在哪里,我也不甚清楚,你们要离开这里,只能靠你们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