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待下水,少年忽然一伸手,一把枪横在她的面前,阻住了她的去路。

少年沉吟片刻,方颔道:“李主簿所言在理,不过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你我不如回我营中,将这事仔细商讨一二,明日便一起送她去长安,如何?”

少年见她骑术熟练,一路上倒也没再多说什么。

少年的目光,也因此越地激赏起来。

江四九看也不看受伤的手,对着少年的俊目颔。

少年不怒反笑:“来得好!”也从壁上抽出一把长剑,格住了江四九的刀刃,轻轻一荡。江四九只觉自己臂上的气力被荡去了大半,她借这股回荡之力,先后退了半步,再一回手,便又回了少年三刀。

牢房之中,虽然没有人拷打她,但牢房毕竟不是客房,每天早晚各两张馊面饼外,连个稻草堆都没得睡。

接着,她眼前忽有黑云浮起,不由再呕出了半口血。

所以那丑小子走进巷内的时候,他回头看了他一眼,评估了他的实力,然后他才回过头去,自以为已经做到了“不轻敌”。

江四九似懂非懂地看着他,后者转过身去,跨马,挥鞭。

诸葛玄平生还没有遇到过这样不要脸的人,只气得胡须乱抖,满脸通红,“你你”了两声,再也说不出别的。

庞统心中也想到了一个可能:“如此说来,豫章边界处一定有暗通刘繇的人,可是即便如此,难道便没有一个人前来通风报信么?”

江四九从塌上一跃而起,忽见地上有一柄长枪,连忙将之提了起来。

荀彧冷笑道:“自然是从曹昂都迷上了那个女人开始。”说着,他露出极为不赞同的表情道,“奉孝,当初是你自己告诉我,你已经无心对她下手,如今我只不过是做了一点我自认该做的事,也并不妨害到你,你又何必如此生气?难道你对她也别有一番心思么?”

幸好有小云。她按照江四九的吩咐,裁了两块长方形的布,一大一小,然后江四九按她教的,将四边一锁——天黑了。她的手上多出了许多针孔。

郭嘉敲击着两把猎刀,续道:“江月清辉,明明如昨。”

郭嘉将包裹递给她:“这里有盐巴、澡豆、火镰,还有两把小猎刀。”

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七弦泠泠,一歌如梦。

郭嘉道:“风令你想到了什么?”

江四九仔细聆听着,犹豫地道:“好像比我操得圆润多了,也有力得多了。”

他仿佛真的只是在查看,这到底是不是一只可堪大任的手。

郭嘉也起身,坐到她刚坐过的席子上,示意她坐过去道:“你不是说喜欢弹琴,而且弹琴又可以陶冶情操提高自我么?——坐到这里来。”

那边江四九已经洗好了脸,准备出去,小云赶紧问道:“小姐,你不涂面脂、上妆粉、搽胭脂、画眉黛、点朱唇、饰花钿吗?”

到底是谁在叫我,害我变成这幅德行?江四九扒开眼前的乱,看向来人。

江四九把大巾捏在手里:“荀先生,是我呀!”她满心期待荀彧能在认出她之后就能马上告诉自己。

江四九悲剧地现,她的生命里,似乎只剩下了一件事,那就是等待。等待荀彧来跟自己说他母亲认她做义女的事,等待所有关于曹昂的消息,但是足足等了十几天,仍然什么也没有生。

荀彧道:“此事尚需从长计议,家母的性格,你岂不知?”

江四九在一个极大的晃动加碰撞之后,猛然惊醒。

荀彧叹道:“如非亲见,我还是抱有一线希望。若当真如贤弟所说,我再做他图。”接着,他问曹昂:“曹贤弟此欲何往?——这位又是何人?”

江四九愣了一下:“接我?”瞬间明白了,他说的是他当年去接貂蝉的事,“哦!你是说,是你父亲让你来接我的,可是你父亲是谁?”

“喝点水吧,漱漱口。”

曹昂听得后面呼喝连声,全然不惧,只低了头看向缩在自己怀里的闭着双眼的江四九,柔声问道:

左慈移开双目,不知道自己还该不该继续留在这里。

正待他想要一雪前耻之时,只见董卓又向后跃了好几步,像是要再抓一名官员为人质,但一支羽箭,自吕布身后的勇士阵中飞出,没入董卓的胸前。

左慈道:“那不是代替你的人,那就是另外一个你。你本来心地很好,也非常爱自己的父母,只是人难免会偶尔想不通,会做出当时痛快过后后悔的事。”

江四九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啊?那他为什么不当时就……?”

李肃大喜过望,忙道:“主公若肯受禅,则天下幸甚。”

董卓平时见惯了她横眉冷目,这次忽然撒娇做痴,言语温柔,不由心神俱荡:“以后若找不到我,只问张辽便了。他对我的行程,了如指掌。——你且说说,到底做了什么梦?”

“夫人,如果此少年与夫人无干,那是最好;如若相干,夫人将如何处理,末将也不好置喙,惟愿夫人谨慎从事,好让末将随太师出去之时,不至于牵挂府内的安危。”

这下她脸上泪水全无——倒像是被气干的,江四九恨声道:“我一直以为,将军你雄姿英,羽扇……不,名震天下,是多少闺中少女倾慕的人,跟着你必定此生无忧无虑。享尽荣华……享尽温柔体贴。没想到你却如此婆婆妈妈,自己的女人被义父强占,你却还要什么‘徐图良策’?再徐下去,我恐怕连他的孩子都要生出来了!”

江四九的心漏跳了一下,想起左慈过去曾说,董卓为了得到吕布这员猛将,能将千里良驹赤兔送出,不知今日的自己,在董卓心中的分量,是否能过当年的赤兔马呢?

她嗫嚅良久,方道:“你……你不要逼我!”

董卓道:“那又如何?先,我不是为求富贵,只是为了活下去。我那假父董君雅,当时本来就只当了一个无名小官,多年后才混上一个颍川纶氏尉,寒碜至极;其次,我当时并不知道他们会死;再次,等我知道的时候也已太晚,就算我及时知道,也已救不了他们了。”接着,他的笑容一敛,脸上杀气毕现:

董卓道:“我睡的,不过是太后这两个字而已,不是要睡这个人,明白了么?”

那人道:“那你听好了,在下复姓夏侯,单名一个昂字。”

什么怎么样?

江四九对太师和吕将军都是直呼其名,他原本以为她肯定也会直呼他的名字,最多叫他一声“小将”,却没有想到,她竟会尊重地称呼他的字。

他的嘴边又浮起了淡淡的嘲讽之意,仿佛沉浸在回忆当中:“若你只是条狗,就好好地做条惹人喜欢的狗;若你是个奴婢,就好好地做个本分的奴婢,不该说的不说,不该听的不听,不该做的也不能做。若你也想高高在上,就要磨练自己、鞭策自己,有一天终为人上人,那时便可为所欲为,而不是瞧不起还不如自己的人,更不是狗眼看人低,挑衅在你之上的人。”

当初,左慈曾告诉她,董卓如何凶狠残暴,她一向都是半信半疑,今日总算相信了。忽然想起昨日,她曾不知死活地挑衅他,差点就要死翘翘了尚不自知,如今想起来,她不由后怕得惊出了一身冷汗。

“小姐勿悲!”这话说了之后,吕布想到,也不可能对你明言如何救你,一则我还没有想到办法,二则免得你在董卓面前失口说出,到时想救也救不了了,所以吕布只道:

她的言下之意,还是让江四九暂且屈就董卓,等到见了吕布,好激起吕布好胜的英雄之心,杀掉情敌。

过了将近一个时辰,江四九从昏迷中苏醒了过来——本来就只是擦伤而已。一醒过来,她就现,自己的手被包得好好的,低头看看胸腹部,这才现,那只是无意中涂上去的,那里根本没有痛感。再抬头一看,只见董卓就立在她的床前,手里虽然没有刀,但她还是往后挪了挪。

等到她冷静下来,收拾好四散的思绪,想一想若是真貂蝉会怎么应对的时候,董卓已经把她扛进自己的马车,放在软榻之上。

净白的脸上还有些潮红,眉头也皱得有些紧,他仿佛在极力忍耐,只有眼中还闪着一种奇异的光芒。

江四九待再次插话,却听少年拔剑出鞘,厉声道:“怎么!你是不信某的武艺,还是不信某三个月训练出来的兵士?”

黄脸汉子见他动了真怒,惶恐下拜:“末将不敢!将军计策周到,末将等实不能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