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不怒反笑:“来得好!”也从壁上抽出一把长剑,格住了江四九的刀刃,轻轻一荡。江四九只觉自己臂上的气力被荡去了大半,她借这股回荡之力,先后退了半步,再一回手,便又回了少年三刀。

少年直起身来,挥一挥手:“来人,把他带回我的军营。”

接着,她眼前忽有黑云浮起,不由再呕出了半口血。

当然,这是因为眼前这丑少年江四九不说话的缘故。对着一个不说话的人,任何人都会觉得自己的话太多——哪怕说出的话再有威势,也像打在棉花上的拳头一样,全无着力点,显得很多余。

江四九似懂非懂地看着他,后者转过身去,跨马,挥鞭。

张都尉心道:我不信你们已然知道了!若你们已经知道,我哪有活命的道理?

庞统心中也想到了一个可能:“如此说来,豫章边界处一定有暗通刘繇的人,可是即便如此,难道便没有一个人前来通风报信么?”

第二天中午,像是做了一个极为美妙又尽兴的梦,江四九终于自酒醉中醒了过来。

荀彧冷笑道:“自然是从曹昂都迷上了那个女人开始。”说着,他露出极为不赞同的表情道,“奉孝,当初是你自己告诉我,你已经无心对她下手,如今我只不过是做了一点我自认该做的事,也并不妨害到你,你又何必如此生气?难道你对她也别有一番心思么?”

她从床上起身,吩咐小云用的度给自己打理好,正要冲出房门的同时,问小云:“对了,我的野菊你有没有替我收好?”

郭嘉敲击着两把猎刀,续道:“江月清辉,明明如昨。”

郭嘉一箭又射落了一只野鹅:“回去做什么?”

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菊如蝶黄,叶似霞红;

郭嘉道:“风令你想到了什么?”

江四九茫然地盯着黄叶上的脉络:“是吗?我没有现。”

他仿佛真的只是在查看,这到底是不是一只可堪大任的手。

江四九眼神又下飘:“大概是的,我也不知道。”

那边江四九已经洗好了脸,准备出去,小云赶紧问道:“小姐,你不涂面脂、上妆粉、搽胭脂、画眉黛、点朱唇、饰花钿吗?”

谁呀?

江四九把大巾捏在手里:“荀先生,是我呀!”她满心期待荀彧能在认出她之后就能马上告诉自己。

江四九轻轻地推开他:“快去吧。不要磨磨蹭蹭的了!耽搁下去,令尊也许……”她不敢再说,住了嘴。

荀彧道:“此事尚需从长计议,家母的性格,你岂不知?”

只是睡得不太安稳,一会儿梦见死掉的董卓前来索命,一会儿又梦见手持画戟的吕布逼她成亲,一会儿又觉得黑暗中老有双眼睛在看着自己。

荀彧叹道:“如非亲见,我还是抱有一线希望。若当真如贤弟所说,我再做他图。”接着,他问曹昂:“曹贤弟此欲何往?——这位又是何人?”

江四九又点点头:“嗯!”

“喝点水吧,漱漱口。”

那几个将领不料他行动如此快捷,又在那骇人的枪影笼罩之下,纷纷走避,但饶是他们走避得快,仍有四人手臂、胸前被枪尖挑中,血流不止,失去了作战能力。

左慈移开双目,不知道自己还该不该继续留在这里。

其余武士拥在一边,见距离已远,纷纷取出了背上的长弓,一人一箭,蓄势待。

左慈道:“那不是代替你的人,那就是另外一个你。你本来心地很好,也非常爱自己的父母,只是人难免会偶尔想不通,会做出当时痛快过后后悔的事。”

左慈不着痕迹地牵住她的手,把她带回屋内,笑道:“神仙也可能会打架的,打了架自然就要受伤——好了,我们不说这个。我见你行色匆匆,准备要到哪里去?”

李肃大喜过望,忙道:“主公若肯受禅,则天下幸甚。”

江四九看着他:“没有什么。——你没事就好!”

“夫人,如果此少年与夫人无干,那是最好;如若相干,夫人将如何处理,末将也不好置喙,惟愿夫人谨慎从事,好让末将随太师出去之时,不至于牵挂府内的安危。”

吕布慌忙抱住,叹道:“我岂不知你的心意?惟恨太师威逼太过,不得近前。”

江四九的心漏跳了一下,想起左慈过去曾说,董卓为了得到吕布这员猛将,能将千里良驹赤兔送出,不知今日的自己,在董卓心中的分量,是否能过当年的赤兔马呢?

夏侯昂微微“啊”了一声,收起了本来隐在嘴角的笑意,见她双目之中,隐隐透着几分忧悒,不禁将身体倾过去,问道:“为什么?”

董卓道:“那又如何?先,我不是为求富贵,只是为了活下去。我那假父董君雅,当时本来就只当了一个无名小官,多年后才混上一个颍川纶氏尉,寒碜至极;其次,我当时并不知道他们会死;再次,等我知道的时候也已太晚,就算我及时知道,也已救不了他们了。”接着,他的笑容一敛,脸上杀气毕现:

董卓道:“我知道你心里一定会觉得,我的确就是个色|欲熏心的人,但是天下貌美的女子当中,有谁能不输与你?你我尚且没有动用强迫的手段,又怎么会去强迫一个比你丑得多的女人?”

那人道:“那你听好了,在下复姓夏侯,单名一个昂字。”

有个人将她拦腰一抱,顺手隔住了她的惊呼。

江四九对太师和吕将军都是直呼其名,他原本以为她肯定也会直呼他的名字,最多叫他一声“小将”,却没有想到,她竟会尊重地称呼他的字。

江四九本来本能地要回一句“像”,但想起他刚才目露凶光,杀人时利落、干脆,毫不留情的样子时,现在也说不出来了。

当初,左慈曾告诉她,董卓如何凶狠残暴,她一向都是半信半疑,今日总算相信了。忽然想起昨日,她曾不知死活地挑衅他,差点就要死翘翘了尚不自知,如今想起来,她不由后怕得惊出了一身冷汗。

吕布看她掩面痛哭,心想,她为什么哭得这么伤心呢?一定一是痛恨董卓失德,感怀自己的身世;二是将希望寄托与我,希望我能救他。

她的言下之意,还是让江四九暂且屈就董卓,等到见了吕布,好激起吕布好胜的英雄之心,杀掉情敌。

抱她上|床,给她上药,是为“后恩”。

等到她冷静下来,收拾好四散的思绪,想一想若是真貂蝉会怎么应对的时候,董卓已经把她扛进自己的马车,放在软榻之上。

他的手灵活、有力而煽情。让她觉得自己像一件华彩精灿的瓷器,被他爱不释手地赏玩着、爱怜着,他既怕碰碎了她,又怕冷落了她。

她还真的睡着了。

然而她没有。

江四九在他走后,又练了一阵子,直到腰酸腿乏,实在坚持不住,这才去睡觉了。

江四九道:“哎,又要吃素,连个善意的谎言都不能说,你们做神仙也太无聊了。”

江四九也不知道他在吃惊什么,心里有些害怕地道:“对呀!”

江四九连枪都忘了放下,直到进了书房——就是刚才那一间放满了兵器兵书的房间,依旧被少年推着坐下,替她拿走了枪,又给她拿来纸笔,甚至还跪坐一边,亲自给她磨起了墨。

江四九拿着笔,对着纸,席地而坐,呆呆地看着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