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袁青举起床路过主卧门前的时候听到里面有声响,敲了两下门没人应便自己开门进去了。电视上正在播着早间新闻,女主播正在提醒注意流感的问题。而他的小妻子趴在枕头上还在睡,手里还半握着遥控器。

重新深呼吸一次,揉了揉脸,藏起眼底的沉痛,露出笑容,对安来哄道:“来来,别怕好不好,我们回家。”

她叫安来,是的,她的名字还是安来。但却换了一张她不熟悉脸,一个不熟悉的环境。

就是因为是夫妻所以才怕你啊,安来想到。

“你欺负我!”小姑娘逃脱不能后试图启用另一种方式,于是抽泣着控诉。

袁青举苦笑:“也没想欺负你,要不是你咬我……”

“你不吓我的话,我能咬你么?”

“好好好,都不我不好行了吧。”袁青举也没想和他的小姑娘争出个输赢来,强迫自己别开眼睛,不去看那微微嘟起的水润的唇,再次苦笑道:“以后……不欺负你了。乖,不哭了啊,不然明天又该眼睛疼了。”

“那你松手!”

袁青举从善如流的照做然后看着他的小姑娘离了他的怀抱之后虽然一瘸一拐但是仍然迅的逃离他的身边。嘴角的笑渐渐隐去,他并没有再追出去。闭眼揉了揉太阳穴。拉开书案边上的抽屉,取了一支烟点上。又回到了窗边小姑娘曾坐过的毯子上。曲起一条腿,仰靠在墙上。墙有些凉,这让他皱了下眉头。

毯子上尚有余温,仿佛还能看到小姑娘慵懒的靠在这里看书的场景。袁青举狠吸了一口烟,左手五指张开,青筋毕现,狠狠地抠进根,力度大得仿佛都要把头拽掉一般。

不一会儿,敲门声响起。

“进来。”袁青举站起来慢条斯理的走到书案边把烟摁灭。

“三爷,晚饭准备好了,还是摆在书房么?”

袁青举有些不悦,音调拔高:“夫人呢?”

“夫人回房了。”赫伯中规中矩的说。

袁青举挥挥手:“那就直接端过去吧。”

“可是……”赫伯的表情可称之为纠结:“夫人锁了门,不肯出来。”

袁青举都被气乐了,自嘲的笑了一声。心想这他妈都是什么个事儿啊,老子在自个儿的屋子里亲了自个儿的老婆一下,结果老婆跟他闹脾气不肯吃饭!

“行了,我去看看。”走了几步又退了回去,走到窗边对着铺着毯子那块儿比划了下和赫伯说:“你找人把这书架向里挪一点,然后在这一块铺上地毯,要软一点。”顿了一下又说:“还有这一块儿墙找个软垫什么的包一下。”

赫伯听了这么复杂的翻工,试着建议:“要不直接搬个沙过来?”

袁青举摆手:“就按我说的做,她就喜欢坐在地上,跟个小孩子似的。”说着自己又笑了。

赫伯看着在那儿自个儿傻乐的三爷叹气,他们家三爷那是他看着长大的。在青堰谁人提起不是笑骂一句霸王啊。哎,还是古话说得好,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就是他们家这么个霸王爷那在他们家夫人面前还真是……

“还有,”袁青举又折回来打断了赫伯的感叹,他指着桌上被安来咬了一口的半颗草莓:“明天的水果换点别的。”说完又拾起那半颗草莓丢进嘴里,皱着眉头嘟哝道:“这玩意儿就算是进口的那也是酸的。”然后抬脚下楼准备去叫媳妇出来吃饭。

赫伯再次叹气,摇摇头跟了上去。

安来回到屋里就把自己埋进被子里,脑袋一片混乱,她从来没有遇到过如此无助的情况,而且还无处诉说。

就像袁青举说的,这个身体和他是夫妻,亲密一下那是人之常情。可安来不是他的妻子啊!这次胡搅蛮缠混过去,下次怎么办?

她自从这个躯壳里醒来开始就尝试过镇定,尝试过冷静。心里有个声音告诉她:起来吧,别再躲了,起来面对一切,继续生活下去。

可现实是她根本无法面对这种新生活,无法面对袁青举,让她如何顶着一张别人的脸和别人的丈夫生活下去?

安来还没纠结出个一二三来,门外又响起袁青举絮絮叨叨的哀求:“来来,开门好不好?我错了,以后如果你不同意绝对不再那么对你了。你如果还在生气就出来打我骂我都行,别把自己关起来好不好。来来,你就原谅我这一回吧……”

“真是阴魂不散。”安来翻起身仰躺着,盯着帐幔呆,可门外的声音却让她平静不了。

仅剩的理智在毫不留情的嘲笑她:安来,从另一个身体里醒来你倒霉,过着不是自己的生活你委屈,无法摆脱现状你无助。可是你的倒霉,你的委屈,你的无助那都是你自己的事。你有什么资格对着袁青举脾气闹情绪,凭的不就是他对这个身体的宠爱么?

安来大大的睁着眼睛,眼泪止不住的从眼角,滑过鬓边滴到被子里。直到睁到眼睛酸,才微微合上眼。胡乱的用手背抹一把,跳下床去开门含糊不清的说道:“进来吧。”

袁青举看着他满脸泪痕的小姑娘,心口就像被利器狠狠划了一道,痛得他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只低低的叫了一声:“来来……”

这一声代表了万语千言我愿意为你担伤替痛,只要你能收起眼泪,挂起笑颜。

安来扯扯嘴角,说:“我没事。”

袁青举上前一步伸了伸手,似乎是想抱她,可是顿了顿最终还是收了手。

安来坐在床上低着头没有说话。

赫伯随后就来摆饭了,两厢无言。安来就喝了点儿汤,袁青举也没再絮絮叨叨的劝她。

这一夜,注定了无眠。

随后的日子,安来过得浑浑噩噩。更加沉默,也没再去书房,最多的时间是在房间里呆。两人的相处状态又恢复到了还在医院时候的样子,袁青举不在家的时候她就一个人呆在房间里,袁青举下班回来就会直接到她屋子里来,就在窗边的圆桌上处理些事情。吃饭的时候依然会像哄孩子一般劝她。

一天,袁青举在吃饭的时候说:“来来,明天开始放清明节,我带你出去走走好不好。很多地方的花都开,你一定会喜欢的。”

安来用筷子戳着碗里的米饭,摇头表示不愿出门。

吃过饭,安来窝在床上打开电视。袁青举没什么事情可做就拉了张椅子坐在床边陪她看电视。

转了两个台,现电影频道正在放画皮二。当时电影院上映时,周围朋友都说俗透了,典型的国产片她就没去看。可是此时她看着还不赖,画面唯美,音乐也做得好,主角的演技更不用说。

不一会儿,就演到了两个女主在水池里换皮。安来看着那一张皮从一个人身上脱下再戴到另一个人身上,顿觉毛骨悚然。

狐妖说:用你的心,来换我的皮。

安来关掉电视,把遥控器丢得远远的缩进被子对袁青举说:“我困了。”

袁青举起身走到床边给她掖被角,又说起刚才的提议:“明天我带你出去晒晒太阳好不好,”想了想又说,“咱们也不走太远,就在后山怎么样。”

安来惯性的又摇头,袁青举看似有些苦恼:“没关系,明天再说吧,说不定明早起来那就想去了。”

安来依然很晚才睡着,半夜的时候下起了雨,意识迷糊之前安来还在想:清明节果然是要下雨才应景的,袁青举居然选在清明节去晒太阳,果然没常识的很。想着嘴角不自觉的勾起。

这一晚,安来做了一个梦,梦里一个面目模糊的女人向她走来,女人说:“心。”声线很柔,有些熟悉,却记不起是谁。

“心?”安来不懂。

女人说:用你的心,来换我的皮。皮已经给你了,我是来取心的。说着便五指化为利爪向她袭来。

此时,安来终于看清了女人的真实模样:那是一张血肉模糊的脸,就像皮被从血肉上生生撕了下来。女人的手里还捧着一团同样血肉模糊的东西,正一口一口的啃着。见安来疑惑,便嘲讽的朝安来的胸前努努嘴。

安来低头,只见自己的胸只有一个大大的血窟窿,里面空空如也。

安来一个激灵便醒了,满身冷汗。不知何时起风了,挂在试衣镜上那一张丝绸披肩被吹得滑落地上。所以安来一睁眼看到的就是镜子里人睁大眼睛看着她,而那个人的脸却不是却不是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