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殿内的玉佑樘还是听见了这句话,她忙搁了手中卷册,疾步跑到殿门前,在皇帝踏入门槛的前一刻跪在了地面。

一年将过,谢诩起了个大早,想在今年的最后一天陪在玉佑樘身边。

真不知晓曾经的最年轻辅,谢大人会作何感想呢?

她躲,他就更近一步,让她无处可逃。

大概出十天的时候,玉佑樘已经开始唤谢诩“骗子”,“庸医”之类的字眼,见到谢诩均是这副表情——“─__,─”

她拈起一条白色的:“这是长布条缝起来的,里面塞了棉花和草木灰,吸水能力强。这条没什么特点,既没绣花,也没香味,估计殿下不会喜欢,”碧棠又揪开另外几条:“这条绣有梅花,挺好看,这个是竹子花样的,很清雅。对了,还有带香味的,熏了各种花香,殿下你看着啊,这个是玫瑰花香的噢,这条是茉莉香味的,殿下喜欢哪种啊……”

是她侧身摔到地面的声音。

谢诩垂眸去看她头顶的髻,略微探出自己的手臂到她跟前,“雪后地面滑,拉着我。”

碧棠忙搁了碗,探身去瞧,为了让她看得更清晰些,玉佑樘又将窗拉开得更大了些。

她望过来,眼底如墨浓郁,精致的五官也被烛火镀得越绮艳。

碧棠见玉佑樘看的出神,也凑下|身,跟着窥了两页后,不免惊叹咂舌:“哇塞,这柳大人真是比女人更懂女人啊!简直是从医界的业界良心啊!”

“不过得等殿□内寒气全部驱除后才可,”他娓娓道来,口气依旧有礼有度:“况且,殿下实为女子,此时的身量已是正常尺寸,无需多此一举。”

皇帝下令找了他一年,皆是无果。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居然能躲上这么久不被现,也算是厉害。

一定是到外面了吧。

“就这个?”皇帝陛下敲打鼻侧:“就算你不说,朕也会这样做。”

谢诩还是纹丝不动,强硬地直立着。

而后和衣躺下,搂着玉佑樘的手臂却是丝毫没有松懈。

立于门口,如同被窥见私事全程的谢诩瞬间脸热,只好偏头化解尴尬,才平淡问:“嗯,她呢?”

一颦一嗔皆是诱惑。

这把剑是沈宪生前极其喜爱的佩剑,每日都会带在身上,他好剑,舞得一手好剑法,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玉佑樘问:“这也算在男女之事里面?”

“嗯。”

他恰巧来昭文馆查阅资料典籍,不想却瞧见了太子殿下正坐那,一手哼哧哼哧地拼命翻书,一手下笔如飞作以笔记。

殿下请您放对重点好吗?

而玉佑樘也缓步离席,于一位宫娥手中拈出最后一只小粽,轻置于粽山的最顶端。

这可就奇特了,早朝前后,大臣们皆在讨议此事,却还是摸不清皇帝陛下又没要死却在作什么死,这样下去的话,太子殿下的势力日益壮大,极有可能在不久的以后,会挟持他老子退位,更有甚者会直接弑父登基……

辅大人也在其中,他一贯着鲜红官服,在一堆垂暮老官员之中,轩轩如朝霞举。

谢诩翻身下床,推门走到外头,月光倾泻而下,一缕凉风夹带着春日花香入鼻,似是怀中少女身体的馨香……

此前他从未来过,不过也料到谢诩这等矫作之人定会将自己的府邸弄的简雅古朴,以示大梁节俭之风气。

接下来,皇帝又不吭声,闭上眼,开始念经。

众臣之中,唯有俩人见不到一丝他色,这俩人位列第一排的左右两侧。

音落,承制官跪拜皇帝,而后起立,站于门外,喊道:“有制!”

在外人眼中,深秋时节,外头野林粮草枯萎,鸟兽散尽。类似于老虎的野兽暗中潜伏至一年四季,口粮都极为丰厚的皇家狩苑,可能性也是相当大的。

某员外郎:“是我讲的,又怎样?反正你们也即将失势,如何,怕你们么,来咬我啊。”

宋祭酒先表达了一番对于太子殿下重新归来的欢迎,然后又道,今日早课要拖延一下再上,因谢太傅公务繁忙,怕是会迟上半个时辰。

因为目前主要就是为了——抓把柄!然后让沈宪他爹参上去!

细心可见,那名帖上头有五个人名:

姑娘家怎可以“老子”自称,他欲要提醒,无奈眼前一黑,不出任何声音了。

思及此,他加大眼中的冰点,更为用力地直瞪玉佑樘。

记忆的过程中,他突地想起一事,他之前在寺里所阅的官员名册,也是太傅给他的……

反正他已经等了这么久,不在乎这一点路程。

完全不比在寺内苦学的那段日子轻松,反倒强度还更大。

很快,玉佑樘拿到题目。

“哈哈哈,皇儿说的是,看来还是朕之过了。”

光是笑便用去两年,至于其他……

“哦?那辅现下觉得有什么合适的太子人选么?”

谢诩仿若不闻:“可将他们一网打尽。”

皇帝陛下:“……不需要你的计谋,朕自有对策!”

谢诩道:“微臣并非为了收买陛下。”

皇帝一副不为所动地模样道:“为了铃兰?”

“不,是为了报答当年陛下的一饭之恩。”

皇帝陛下微微一愣。

“三十年前的事了。那时年纪太小,诸多事,诸多人都已记不清。在扬州调养时,若不是同太子殿下讲起年幼之事,臣也险些忘光。那天回忆时,陡然想起四岁那年曾为我垫付过一顿饭钱的年轻男人的样貌,”讲至此处,谢诩抬眼直视皇帝,目光灼灼:“那人似乎正是陛下……若不是您,我现下恐怕也不会跪在这里,而是被卖到别处抵债。”

殿中沉寂半晌,皇帝陛下摆摆手,无所谓道:“不可能,朕根本没做过这种事,朕怎么可能替你这小叛贼付钱,巴不得你被卖的越远越好,巴不得你永远不要再出现在朕面前才好!”

谢诩温和一笑,他的脸在烛光润华如玉:“嗯,大概只是和陛下面貌相似的人吧。”

“……”皇帝陛下又是一怔,迅速转移话题,口气舒缓:“罢了,朕也懒得计较,先来讨论一下对抗倭寇的法子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