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也不是全然没有,贵妾还是有一定威胁的。

红霞一样撇着嘴:“那宛姨娘生就得一副小妾样,尖嘴细腰的,哪像能生儿子的。即便老天不开眼,真让她生了儿子,凭她的出身,难道还真想扶正不成?”

中正院的堂屋里,燕老爷静静端坐就着青瓷浮纹茶盏喝了半盏热茶,才开口问:“夫人,家里一切可好?”

有小厮忙着上前打帘,另有一个九十度躬身做踏板。燕老爷便稍整衣衫下得车来。

这年头,她一个小妾能戴出去的东西虽是没有明文规定,但最起码是不能逾了奶奶去的。否则自会是有无穷尽的小鞋儿等着你。

其实这些对于楚宁来说好不好看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东西要有价有市并便于流通;其次,要符合她的身份。

“后儿个是你生辰?”燕小七的声音适时响起。

刘婆子觉得是自己刚刚提到这个话题有些闷了,于是笑道:“后个儿是小小姐姐百日呢。说来倒巧,和姨娘的生辰竟赶到一天了!姨娘想吃些什么,老奴提前置办着。”

霍小环往旁边退了一步,目光狠厉斥道:“这会子你还有脸说真心,真是个少条失教的粗俗丫头。”

时值金秋,天高气爽。小院内左右各有一颗直径约一人环抱的银杏树,金黄的扇形小叶随风拍打,使得饱满的果实晃悠悠的颤颤欲坠。

楚宁一脸苦逼,——我还什么都没吃啊喂!

楚宁一怔:“可我不是在关禁闭么?”

一个个不知道守好本分,却只顾着拈酸吃醋,现下更是相互算计起来了。哼,你们在外不能为妾室表率,在内不能诞育子嗣延续香火,七爷还要你们何用!?”

“奴婢不是有心的…”

刘妈妈忙摆手:“这怎么使得?”楚宁笑说:“有什么使不得的?现下又没旁人。”刘妈妈还欲推辞,青歌已拉着她坐到了桌旁,就手给她盛了碗汤。

知道燕瑾今晚上要歇在这边,晚饭后丫头们早早的伺候楚宁沐浴了,这还是楚宁穿过来泡得头一个澡。前阵子青歌说怕着了凉,都是给她大概擦拭一下然后扑上痱子粉,弄得楚宁满身痱子粉的味道。

那日回至房中楚宁已冷静下来,仔细一回想那燕盈明明是故意激怒自己,而能使得动一个嫡出的小姐寻常奶奶小妾是不大可能,那便只剩下燕夫人和燕小七。而楚宁身份卑微,连对燕夫人称一声“婆婆”都不能,燕夫人应该也不屑对她这小角色加以试探,那就只剩下一人而已——燕瑾。

“这是前几日七爷赏的‘仙草’和鸭子,说是天气炎热,寻常补药难免冲些,让将这仙草和鸭子炖了。仙草性温,最宜产后体虚,鸭子凉血,这夏日里,去燥最是上乘。”

不过也真是不巧...现下满院子人都知道燕七爷每天这个时辰定时在看望楚姨娘,你七少奶奶耳聪目明却不知了。

楚宁心里一沉,随即想到楚氏能在这十个月里把孩子保下来自是加了万分小心,看来其中青歌功不可没。其实楚宁想的倒不是这个,自己目前这个身子是虚了些,可会在生产当天送了命怕是还有别的原因。现在经过这十来日的大补再虚的身子也补回来了,只是补药吃多了也会死人的好么。

楚宁:恩恩,这话说得不错。这丫头是个有主见的,很有抢饭碗的潜质。经此一提,她才想起自己还没好好看过这“坑娘”的女儿。

顾婆子笑着喝了,续道:“楚姨娘看起来甚是柔弱,内里倒是个硬气的。中途稳婆一度以为不行了的,没成想她倒愣是吊着一口气熬了过来。只是毕竟早产,孩子小了些,只得四斤多,不过让乳母好生喂着也就无碍了。奴婢刚瞧了两眼,其他都好着,只等一会子收拾干净了就抱过来给夫人打眼。”

潘氏一颗心将将放下,却见顾妈妈正拿眼瞅着她,心里一惊,赶忙后退了几步。

几房奶奶又跟燕夫人各自回禀了府内的一些物项进出,新年事杂,几人坐了好一会,得了燕夫人一一批示后才各自散了。

庞府老太太大寿这天,燕夫人带了两幅绣图,一副平针绣“万寿图”,一副盘金绣“麻姑献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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甫一过了年,在一片喜庆与忙碌中,燕夫人听到了她最想听到的消息——七奶奶沈芳菲有了身孕。

燕府里一片和乐,燕夫人一高兴给了特赦令:“怀了孕的人都贪睡些,天寒地冻的,不必日日来请安了,隔天来就行了。”

沈芳菲这一胎来的不容易,又是期盼已久,自然是万分的高兴又万分的小心。不过还没等她高兴几天,七房里又传出消息:白姨娘也有了身孕,并且已两个多月了。

据说是先前没在意,这两日白锦总觉身子不舒坦,请了大夫一把脉才知道是有了。

这下沈芳菲又小小郁闷了一把。

一时七房里的一应供给俱都先紧着两个孕妇来,楚宁和叶蓁蓁被当成了小透明。

叶蓁蓁还好些,毕竟娘家富有,她嫁过来时光嫁妆就五六箱子,因此手上松泛,倒也没什么。楚宁就比较惨,她统共一箱来的嫁妆,翻了翻,还尽是些面料衣服类,没啥值钱的。

——现下既缺着用的东西又得看人脸色,日子委实不好受。

刘婆子一边挑这炭炉里的碳一边抱怨:“这也太欺负人些,去年这会儿咱们姨娘怀孕的时候也没见这么紧着,现今孩子一生,更是被撇一边了。别的咱也忍了,可这冷的天,这种碳怎么能用啊!”一面说一面便咳嗽起来。

楚宁也被呛得嗓子痒,眼泪直流。她用帕子捂着嘴道:“妈妈就是这张嘴得罪人。我一个妾室怎可与正房奶奶比,以后可别说这话了,传出去不定又惹什么是非。”

刘妈妈叹口气:“我这是心疼姨娘啊。”楚宁声音有些闷:“妈妈的心意我都知道,只是这话不敢乱说。罢了,这炭炉生着呛人得很还不如不生,叫人抬出去吧。”刘妈妈眼圈泛红,灭了炭炉,叫桂枝儿和寒丫抬了出去。

楚宁起来走了两步,她现在这个身体有一个让她肝疼的毛病,天一冷手脚都像从冰窟窿里捞出来一般,冰凉冰凉的,搓不暖捂不热。

一到晚上青歌就得给楚宁暖两个汤婆子在被窝里,一个暖手一个暖着脚。大多时候楚宁吃了饭便早早进了被窝,前半夜还好,汤婆子暖着,楚宁一会儿也就睡着了。后半夜就没那么舒服了,汤婆子一凉,被窝也跟着凉起来,长夜如斯,楚宁身上压了两床被子仍是冷的打颤。

——前半夜一张小脸儿暖的红,后半夜一张脸冷的白。

这天吃了晚饭稍歇了歇楚宁照例早早蜷缩到床上,今儿个份外的困。被窝里暖气一轰,楚宁很快就睡着了。

燕瑾进屋的时候就看见这样一幅情景:一个脸红扑扑人儿的抱成一团的缩在被窝里,眼睛以下都埋在鸭卵青的团花锦被里,长长的眼睫毛垂着,时而不安的颤动一下,像欲飞的蝴蝶的翅。

燕瑾轻轻皱了皱眉问后面的青歌:“怎么也不生个炭炉?”

青歌看了看床上的楚宁,半晌没吭声。

楚宁睡得半梦半醒间听见似乎有人说话,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看见窗前站了两人,呆呆注视了好一会儿冲口问道:“天亮了么?”

青歌一头黑线,赶忙上前扶她:“姨娘,七爷来了。”

楚宁脑子终于清醒了些,忙披了衣服下地。乍一受冷,身子抑制不住的起抖来。她哆哆嗦嗦行了个礼:“这么冷的天,七爷怎么到妾身这来了?”

燕瑾脸黑了黑:“怎么,我来不得吗?这不是我七房的院子?”

楚宁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是是是,七房之中莫非七爷之土,哪有你燕小七不能到的地方。她想着又狠狠打了个冷颤。

燕瑾眉头皱的更紧:“你也知道天冷,怎的不把炭炉生上?”

楚宁笑笑:“今儿有些乏,睡得早,倒忘了。青歌快去把炭炉抬进来。”

哎,正愁找不着人告状......

一盏茶后,燕小七明白楚宁为何不生炭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