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能说走眼,废太子那个时候还在位,他的长子看中张三姑娘,张老爷子不能看着自己孙女去死,却又不能不给皇家交代,便翻出了二十年前与高家的戏言。高家也是病急乱投医,当时他们家小少爷病重要人冲喜,高老大人那时也死了,全家窝在金陵,消息并不灵通,便不管不顾应了下来。只是高家小少爷到底没熬到张三姑娘过门,为此高家怨念极大,但上头虎视眈眈地盯着,张三姑娘不得不嫁。姑娘,张家大太太西北长大,向来豪爽,当初便是她自己看上了张大老爷,女家自己上门提亲,这么一个人,听说张三姑娘走的那天哭晕过去。”齐嬷嬷脸色淡下来,叹道。

贾赦腿早已一软了,一喝之下,登时弯□子,哀哀唤了声:“大嫂。”又朝李氏看去,稍稍好些,唤了声“三嫂”。

“都是我该死了!”贾琏连骂了自己好几句,也不管张宁鸿回应,忙不迭地让李贵去通知李忠,大张旗鼓地就要亲自去接人。

“正要恭喜二嫂子呢,琏二哥得了北静王爷的赏识,如今正式任为工部员外郎。”王熙凤套话套得委婉,迎春却真是木头,一问便一答,倒是黛玉在旁看得辛苦,好心地说道。

“他念旧情,倒把我扔庙里,谁家没有这些事啊,我为谁辛苦啊,还不是为了府里,倒成了罪人,夫妻情分都不念了。若不是今日里上头开口了,他早巴不得我死庙里自己快活呢!”说起这个,王熙凤却是一肚子的苦水,她实在不明白不过这么点事,他们这样的人家,贾琏居然如此绝情的,定是被哪个狐媚子迷了眼,巴不得治死她好另娶。

“你!”王夫人听了这般戳心的话,顿时脸通红通红的,指着贾赦说不出话来。

元春先召见的是内眷,贾母等忙不迭地躬身进去,就连邢夫人也拖着伤手伤腿满脸兴奋地跟了进去。贾琏等便等在了外室,除了贾政并贾宝玉继续翘首以盼,其余人等兴趣缺缺的,纷纷灌起浓茶抗困。

而见驾的人,贾母却为了难,除了眼前这些人,都好生嘱咐了一番,只是王夫人与王熙凤却该如何,如今不知不觉中贾母也不敢随意拿捏大房了,不由得拿眼却看贾赦父子。

“王爷,都是我孟浪了。”贾琏脸一红,忙道歉。

“她虽然前面说得强硬,如今看来,也是个讲道理的。”薛姨妈点了点头,心里稍松,但随即收起二房,又咬牙来:“实在想不到倒便宜了他们。”

贾珍整个人也缓了下来,急忙与贾赦附和,看着这两人,贾琏微微觉得有些心力交瘁,小辈的几个人他一定要好好□□。

正思索着,便有贴身太监李敢过来,与他悄声道:“陛下,贤德妃娘娘求见。”

贾琏难得当了回好人,却没人领情,脸色也不好了,直接甩袖走了。

三爷也不以为意,又问道:“我过来却看见周家那里省亲别墅都已造好了,你家中可有什么章程,我倒是认识几个人,若是造园子的事倒可以帮些忙。”

“你去与李忠说,这几日我要拜访北静王府,先替我递个帖子,礼单也要备好与我过目。”贾琏看了她一眼,索性打发了出去。

只要不用贾赦直接掏钱,他是无所谓,拿出几件物什,当他傻啊,破铜烂铁拿几样,面上还能好看,便点了点头。

“否则就让您不用回娘家了!”彩云又不敢不传信,鼓足勇气一口气说完,闭上眼不敢看王夫人。

王子腾的眼看向王夫人,王夫人全身一凉,那双眼一点温度都没有,寒意从她脚底开始漫了上来。

“扑通”一声,本来还半直着身子的王夫人彻底软倒在地上,跪趴着哭道:“老太太,我就是千不是万不是,也要想想元春,也要想想宝玉啊。”

贾珍等三人跟在身后,越发觉得很有压力,这样的对话不要让他们听见啊。

“叔父大人,就算是为了娘娘,也没得掏空公中,打伤大嫂,并将族长家得的地都占了的。”贾琏适时出声道,“更何况二婶所为的可不止这些。”说完便朝贾珍使了个眼色。

“还有夏公公。”贾珍点头如捣蒜,忙不迭地再加上一句,他如今心里有事见了宫里的人都腿软,已经好端端地损失了三千两了,也就苦撑着等贾琏回来救场。

张道峰这才脸色好看了许多,三人又凑在一起进一步计划起来。

谁知马氏反而跳了起来,直接扑向张道峰,直嚷嚷道:“都怨你,都怨你,要不是当年将雅儿嫁过去怎会如此,我年年都去送年礼,他们年年不让见,你也说规矩如此,我的雅儿啊,你还我女儿!”说着就朝张道峰推搡起来。

张宁雅似是看出了贾琏的心思,苦笑道:“我也是仗着表哥在才敢如此,不然我与菘蓝两个弱女子还能如何。当初我刚到高家,他们是万般疼爱,又是通家之好,便失了防备,半年之后,他们确定我家里人全到了徐州,就敲晕我运到了庄子来,菘蓝还是以死相逼他们才送来的,其余的都不知了。”

在所有话本里表哥与表妹的见面总是带有那么几丝旖旎的感觉,可是这次贾琏却是毫无所觉,整个人都惊呆了,床上的女人头发枯黄,脸比纸还白,露在被子外面的手已经堪堪只剩下骨头了,闭着眼,如同死人一般,菘蓝扑在床上嚎哭。

那管家说完,又将眼抬到头顶,将贾琏等人从头鄙视到尾,而后“砰”地一声重重地关上了大门。

“是薛表叔的房里人,眉心有颗美人痣,就叫香菱。”贾蔷肯定地点头,又带了点八卦的表情,压低了声音,“琏二叔,这香菱就是薛表叔在金陵打死人的缘故,就是为了争她呢。”

贾琏了然,朝贾蔷使了个眼色,贾蔷会意,朗声道:“太太爷放心,这事我伯父早已托于琏二叔,说是一切都有琏二叔做主。”

贾琏闻言,将帕子随手扔盆里,看向他们,贾蔷忙道:“琏二叔,荣宁二府在金陵共置下店铺各十家,城外庄子各五处,并一千亩祭田,如今荣国府的十家铺子只余下二家,庄子只剩下三个年年要贴钱的,五百亩祭田也去了三分之二。”

就在那些人要扑上来,贾琏却一脚踏在那人的脖子上,李贵见状狠狠甩出扑得最早的两个人,重重地落在地上哀嚎不已,顿时所有人都不敢动了。

“也不用太赶,身体要紧,走个十来天也无事。”如今贾赦慈父心盛,不由叹道,李义自然跟着附和。

“咱们府中这么多人,琏儿粗粗笨笨的算哪个名号上的人,不说别的,宝玉还是娘娘的亲兄弟,又天生不凡,是琏儿比得上吗!”贾赦却立马眼一瞪,直嚷嚷道。

这王家暂且不论,以王子腾的狡猾定不会为了贾元春倾家荡产的,只是要防着他为了自家妹子来讹大房。倒是薛家,虽然先前挑拨一二,也不知结果如何,若还是任由二房当那摇钱树,倒是不美。

“老太太说得正是,只是最近天灾*的,家里也折腾个精光,我凑一凑,大约能出一千两。”贾珍叹了口气,勉强说道,一旁的尤氏就犹如木头,一动也不动。

“不麻烦不麻烦,你们这些孩子过来了,热热闹闹的,我也开心。”贾赦忙摆手,笑得乐呵呵的,回头又见露出欣羡之色的探春,便道,“探春要是愿意,也过来,你们姐姐妹妹也有伴了。”

“她又做了什么?”贾琏脸沉了下来,问道,“她是不是在东府做了什么被你们撞见?”经过上辈子的惊吓,他觉得王熙凤做出任何事都不觉得奇怪,心里已经盘算开了。

平儿登时就不敢继续说了,她没想到贾琏对王熙凤已到了如此观感,心中越发忐忑。

“哥哥去的时候也不要张扬,毕竟咱们与姨妈也不好一时撕开。”宝钗在旁提醒道,她心中的愤恨不必薛蟠少,只是埋得深,她已经打定主意,要用尽手段进得高门大户,才能将来得势算总账。她偏不信邪,贾元春虽是宫里的娘娘,但能只手遮天不成,总能有机会拖下马的。而贾琏能提醒他们,说明他与姨妈他们也不是一路人,这倒是可利用的地方。

王夫人见贾政没反应,转头又见赵姨娘趾高气扬的表情,心绞痛得不行,稳了稳心神,勉强说道:“环哥儿有这般造化,我只有为他高兴的,但这事总要跟老太太说声。”

探春顿时心中又是一叹,有些羡慕地看了眼仍然木木的迎春,好歹她还有个靠谱的亲哥哥,她却如浮萍一般,哪里都靠不上。人都说太太待她如亲女,她踩着生母胞弟过得威风,谁又知道她心里的苦楚。若不紧巴着太太,她能被人踩成泥,如迎春这般活着她死也不乐意,人都说她狠心,可她不挣出来将来怎么帮生母胞弟。何况如今太太待她不过面儿情,别说宝玉,就是宝姐姐也她体面,将来的都不知道在哪里。想到这里又是一叹,看向黛玉惜春倒有了几分同病相怜,她们都是谁也靠不上了,唯有靠自己。

贾环不敢得罪贾琏,但回得却有些有气无力。贾琏顿时一巴掌拍他脑袋上,骂道:“她是你亲姐姐,你好了她能不乐意,你这脑袋,让她多说说你也能聪明点。何况要不是你姨娘闹腾,能有那么多事!”赵姨娘的事他以前老听王熙凤抱怨,不作不死的典型,难怪王夫人容得下她。

“当年咱们两家都是被太上皇绑上废太子的马车,后来事败,秦可卿是外室所生,太上皇心生怜悯,便没让她跟着圈禁,找了个好人家做了养女,而又嫁到咱们家来,这婚事还是父亲大人点头的,咱们何尝能有什么想法。”贾珍也隐瞒不下去了,一一都说了,“若不是太上皇,当今能容得下咱们。”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薛蟠是急得火烧眉毛了,只一味唤好哥哥救命。

“琏二哥,这么早!”薛蟠一见了贾琏,大喜出外,分外热情地迎了上来。

“外祖一家从未回来过?”贾琏一怔,他原以为只不过是免官,张家总要留几房人在京城的。

“这都是真的?”贾母颤颤巍巍地问道。

贾琏心一松,便是狂喜,想来是北静王承诺的两个嬷嬷到了,直接就大步往贾母院子去了。

“你敢!”王熙凤脸色大变,豁地站了起来,扬起尖利的指甲朝贾琏扑来。贾琏一个闪身,她扑倒在软榻上,顿时抬头对着贾琏破口大骂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