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这样做,也无非就是因为怕她不肯任用魏东臣,可如今费劲心思却还是这么的结局,崔道心中委实不甘心,他膝行了两步,“公主既然恩赐他一死,却又为何不让他报了当年之仇再去死?”

“怪不得、怪不得……”林沉衍自顾自的想了几番,接连着说了两个怪不得。他的手背被揽光重重的拍了一记,却没有缩回,反倒是转了方向去拈起桌子上一叠雪白的糖糕,动作悠哉。

宁松见揽光只眸光复杂的盯着自己瞧,却不露出丝毫表态,心中唯一的希望也在一点点破灭。想她今日千辛万苦才进得宫来,只是相求着这位权倾天下的大长公主能将这段亲事作废!

六个字,却牵扯到了四族中的三族,这底下不知是藏着怎曲曲折折的算计。

竟然是有这样大的阵仗!

周遭的风一阵紧着一阵,猎猎的作响,天上的黑云积压得厚重,几乎转瞬间就能倾塌下来。

林沉衍蹙眉,脸上神情了略是沉重,“侯爷,微臣是奉了皇上之命……”他将最后几个字轻轻的咬着,手中亦是配合着举起了一只玉葫芦。“侯爷,不知道公主可有消息了?”

裴衾原本就不喜这个凭空冒出来的人和自己姑姑成亲,眼下又见他半分担忧之色都无,就更加是恼恨。他从鎏金座上“蹬蹬蹬”跑了下来,到了近前就负气的举手将林沉衍推了出去。

她的嗓音极好,柔软得几乎能让人触碰到里头含着的情致。而这情致恰恰不应当是得一个年长的义母该对义子流露出来的。

不出一会,那手腕处就被这一副利齿咬破了。腥甜的血溢满在揽光的口喉中,其实不应当有这样莽撞的行为,这只会叫人觉得她任性而沉不住气。

“你刚刚还不知道逃。”他也不放开,微微轻责着提醒了一句,那手揪住不放,一面转到了她的面前,“你是皇宫的人。”这句话已经没有了不确定的疑问,而只是一句肯定沉吟。

当真是不容小觑!

这般言语行径到底也是因为对自己有所怀疑,林沉衍也自知并不能让她立即的相信。原本就只是他一人之言,到底是难以叫人彻底信服的。他深深的看了揽光一眼,也不再坚持这个话题。

林沉衍在前,已是推开房门,而那一霎也回头看了她一眼,却什么都没说径自入了屋。

揽光看不清萧淮此刻脸上是个什么样的神情,她只能侧转过头看自己身边的林沉衍的。

揽光自然也知道他这是在犹豫迟疑些什么,但她是属意卫家的。既然闵、萧已经联盟了起来,剩余也只有卫和宁了。

不过细微的动作,但却全都落在了林户的眼中。

揽光是和林沉衍同坐一架马车出宫的。

不错!对詹春而言,他又哪里是会同人讲道理的?她从来都见识过了他的蛮横和心冷了。

他极少称她公主,尤其是这一声喊出来叫人觉得异常生硬。揽光生疑,他也不辩白,竟然立即承认了。

揽光自然也不能过多去迫问,可是那些话中就是被她听得清楚了,越觉得心下骇人。安置好了裴衾后,她回去明月宫的路上一直心中难宁,她千万都没有料到,从裴衾的口中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揽光闻着他的变化,心中咯噔一声,“有人要杀你?”

揽光怔愣的看着他,其实这事情,她还真是不知道。原来,四年前竟还有这样的事情生过。

他们二人不论其他,但说的姿容也都是绝艳之人,此时凑到一处,倒是较人觉得各有各的好处,难分得一个伯仲出来。这样容貌出众的人物,只一人立在那就叫人挪不开的双眼了,偏偏如今二人聚在了一处。

她此时除了宁祜南的那件袍子身子上再没有半点衣裳,就算是要昏倒,她也绝不能在这人潮往来的大街上。

揽光打量她,却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开口说话,兀自缄默。漆黑的巷中幽深,无一人往来,犹如当日她流落在宫外的时候那条。远处白烛点点,黄纸被一阵的风吹得七零八落,倒是几分森然恐怖的意味。

可是光有这瓶解药又有什么用?揽光明明眼睁睁的看见了那的东西滚在了手边上,也没有立即去捡。迟了片刻,才略微伸出了手去将东西的按在了掌心中。

但他的那一双慑人心魄的眸子半分都不肯从她的脸上挪开。这张脸,他看了不止一遍,即便是四年前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就已经是仔仔细细将这张脸看了个遍。

她不甘心,可不甘心又能如何?今日看来论心思缜密论手段狠毒,她无论如何都比不上宁祜南。就连今日的自己,也是他当日一点点培养起来的,这一切通通都在他掌控之下。

“哈哈哈。”詹春的笑意封不住,直接从口中冲了出来,他挑着眉,连着耳后都被镀上了一层粉红,“这哪里是折磨,这是世上最快活的事情。”说着,他稍将身子抬起了几分,越想要靠近揽光。

可是……说到底,如今她的也是声名狼藉了。

揽光的怒气无处宣泄,她的身子如同是生了根的木桩一样定在原地,“你还是不是萧淮!”

那墙壁辟有窄小天窗,零星日光照来,却照不透林沉衍如画一样精致眉眼中流转着什么样的心思。只是在这一刻,他极为难得的敛正了神色,更加叫人觉得姿容俊逸,君子端方。

人是谁杀死的又有什么关系?

那时候,元德太上皇听了这话点了点头,似乎很满意。

礼仪规矩是什么,如何能比得上小皇帝裴衾的分量?

“侯爷待阿樾……有如再造。”揽光低垂下身子,恭顺的说着。

宁松心中着急,快行了一步,等到了那屋子门口,她又站在那看着里头攒动的人头不敢靠近。

“正是。”若不是正巧的撞上了这事情,这样还未经过证实的事情原本不应该从他的口中说出。只是,他的又实在是担心这事情会影响到前面才刚定的事情。

……

外头,宁祜南点了点头,“她那身子……”说着时候,他抬起头看着远处,蓦然笑,“拖了十年都没有死掉,难道现在就容易死了?”

她总以为她终于是得到了庇护,总是不必再过起前几日提心吊胆的日子,愈乖柔的唤道:“叔父……”

干脆响亮的一声。

揽光远去的身形微晃,她那步子也几乎被这样一句话打乱了,继续疾步走了出去,就像……逃似的。

可等她才松开手中的匕,重新坐回了自己位置上的时候,林沉衍就又重新添了一句道:“此后,我们夫妻二人自当同心同德。”

日光大现,揽光此后要处理的最棘手的事情……就是如何为这事情做个好交代。

“人呢?”

“揽光。”

而原先上的揽光马车的小姑娘已经是凑了上前,从袖中掏出香囊递了上前。那荀夫人将之凑在鼻尖深吸了几口气才些微有所好转。

一念至此,揽光的心中顿时紧了紧,她紧紧的盯着眼前之人,立即开口:“来人。”

这人正是当日在天牢醉酒冲撞的林相二子林沉衍。

宁祜南见了她惊愕的表情,却早已经是将自己脸上的多余的神情都收敛了起来。“好孩子。”他倏然收回了自己的手,目光一分不转的盯着眼前之人那双茶色的眼底。

“林相和本宫之间何需要这个‘谢’字?”揽光突然噙着意味不明的笑,叫人琢磨不透。

揽光移动步子到她的面前,压低了声音,“四年了,许都统终于肯承认自己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