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盯着我看了会儿,未曾现什么严肃锐气才放松下来,自嘲笑道:“抱歉,最近风声实在紧,看我都快成惊弓之鸟了,若不是看着先生实在投缘,我是绝不会将东西拿来炫耀的。”

母亲没有什么心情进食,一回来就将自己关在房子里,直到傍晚才走出来,手里拿着一个箩筐。

白天溶解的冰雪再次被冻住,野外依旧坎坷难行,尤其是对我的两位朋友而言,简直是无法想象的痛苦折磨。

约走了大半个小时,我们来到一片处在麦田中的柏树林,那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还未走进就能听到悲痛的哭声。

看样子他似乎已经认定了我这个爸爸,虽然感觉有些奇怪,不过倒也不反感排斥。

在家族长辈中,母亲名声最不响亮,记忆中也通常只负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看风水、治小孩夜哭、用黄纸粘点元宝花树之类的来卖,其中最有技术含量的也不过是肢体重组。

母亲道:“面相就不是个善茬,而且眼神太过凌厉凶狠,笑起来都盖不住。”

“那为什么还要留他下来吃饭?”

“因为我想知道他来的意图。”

我倚门而立,笑着问:“那您现在知道了么?”

母亲摘下眼镜,面色严肃道:“他想对我儿子不利。”

除了钦佩我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冲她比了比拇指,见母亲的眼神迅转变为担心,便立刻道:“放心,我能处理好自己的事。”横竖都长他十多时光,没道理重复栽在同一个小鬼手上。

然而母亲非但没有开心,反而愈加伤感起来,“我以前帮不了你,现在老了更加没用,什么事都要你自己操心……”

“你在找什么东西?”不擅长安慰人,我只好尝试转移话题。

母亲摇头叹气,揉捏着额角道:“我在找一本书,可怎么都找不到,也不知是不是落在了旧宅里……”

“很重要吗?要不我明天去旧宅找找?”

“不……不重要,我就是突然想起来,无聊时翻翻看,不用去找。”说话时她脸上的惊慌一览无疑。

我能肯定她在说谎,那一定是本很重要的书,而她的异样……或许还跟诸葛镇的老宅有关系。

晚上母亲说近来天寒,两个人挤着睡比较暖和,所以我依旧和善水同床。

半夜果然冷的厉害,我们加盖了三条厚棉被,冷气依旧顺着床板直窜骨髓,仿佛整个人都睡在冰池里,一点暖气都察觉不到。

翻来覆去难以入睡时,我察觉到旁边的手臂动了下,便试探道:“善水冷不冷?”

“不冷,”黑暗中他用鼻音回复我,果然也没睡,“爸爸冷么?”

“还好。”

“我帮你暖暖。”他两手分开摸住我的手,轻轻揉搓了几下。

我为他孩子气的动作失笑,才要开口,却听外面刮起了呜呜作响的大风,单单是用听的便足以令人心惊胆战。

善水体温比常人略低,在这夜里却感觉格外温暖,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似乎有股暖流沿着他的手心慢慢渡了过来。

“啪、啪、啪……”就在我们快要进入睡眠状态时,外面突然传来有节奏的拍打声,在这狂风嘶吼的夜里显得格外诡异,似乎是石榴树枝在敲击窗户。

善水停止动作,愣愣的看着灰色窗户,“爸爸,外面有人。”

“半夜三更哪有什么人?快点睡吧。”

“可是有个叔叔在不停敲窗户。”

“没有人,是风。”我将手抽出来拍拍他的头,“早点睡吧,别胡思乱想。”

善水扭头对外面道:“我跟爸爸要睡觉了,你改天再来吧。”

风打窗户的声音还在继续,并没有因他的话语而有丝毫停止。

善水有些郁闷,抓着我的手道:“爸爸,被陌生人看着,我睡不着。”

见他这么坚持,我也只好忍着冷意坐起来,点上蜡烛后准备推开窗户令他安心,却不妨在打开后,逼人冷气扑面而来,竟然当真看到一个模糊的黑影立在窗前。

我瞬间睡意全无,冷声道:“什么人?”

来人幽幽回答:“周先生,是我。”

“你是谁?”这声音识别度颇高,记忆中从未听过,名字也陌生得厉害。

“我是李宝民。”

“不认识。”

他沉默片刻,建议道:“周先生不如看看我的脸。”

我用手挡住风,将蜡烛举到他跟前,仔细打量了五官后,心头隐约浮起一张扭曲的脸,不确定道:“你是前几天被人打破脑袋的那个盗墓贼?”

他近乎机械的点头,眼圈和嘴唇四周呈现出大片青灰色,怎么看都没有活人气息。

我转脸看了眼善水,见他正准备从被窝里坐起,便制止他,“外面冷,老实在里面呆着,继续睡觉。”

善水缩了缩身子,又趴了回去,视线却直直的盯着我们看。

“周先生,能请我进去说话么?”

“不能。”我干脆直接的拒绝他,他这模样连我看了都觉得慎,更何况房间里还有小孩子?

趁那人愣时,我啪的关上窗户,穿了大衣后从正门悄悄走出去。

李宝民还傻站在窗前,看架式完全没有离开的打算。见我出来,有些欣喜道:“周先生……”

我冲他做了个噤声手势,将人带到院子外面,方才出声,“你已经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