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几人也开始七嘴八舌的嚷嚷自己的遭遇,他们被逼隐忍痛苦了多年,终于遇到一个可能为自己撑腰的人,再也忍不下去了,于是声浪翻滚,一个盖过一个,一个比一个凄楚。

这声音一下子打碎了周围的宁静,偏又没什么大用,周围几个文人都忍不住摇头。那小伙子身边的公子用折扇柄敲了敲他的头,然后抬手一指江面,示意他看。那竹筏子已经不再摇摆,可女子也不再撑竹篙,她双足之间似乎有种奇怪的力量,是的这竹筏到江安之间这短短的距离中,水平如镜。这姑娘居然直接走下竹筏,踩着江水向江岸走来,她身后那只小小的竹筏子顺着江水,慢悠悠的飘走了。

接连几天都没睡好觉,天陵有点犯懒,她斜倚着椅背打了个呵欠道:“我让他帮忙送信,告诉那个白帮主,我约他二月洞庭湖生死斗。到时候我会昭告天下英雄,随他来不来。他要是不来后果如何,让他自己想吧。既然我不死他不休,那么便让他死吧。”

一群刚被收编加入训练的兔崽子默默抽搐。这群人其实还是很不服气的,不过碍于武力值原因,只得暂时屈服。他们离了海沙帮也没什么可以维持生计的,去总舵人家也不要他,进天策就是试试看。他们本来就看不起天策府这个新兴帮会,刚建立没多久,就算展成武昌路第一帮派能怎么样啊?如果他们总舵来人,灭这群人简直是分分钟的事。现在看到他们那个传闻中武功高强的府主,居然是个美艳的女子之后,心中不屑更胜了。

“咱们爷们虽然称不上英雄好汉,但也不是孬种!咱们加入这天策府就为了保护老婆孩子!要是连犊子都护不了,那咱们爷们活着有啥子意思?”

灭绝只得笑着摇了摇头:“你手下这个营长倒是会说话,也难怪了你这般重用他。”

被拒绝了的纪晓芙抿了抿嘴,目光黯淡下来,不在说话,表情更是委屈和尴尬。天陵愣了愣,叹了口气,直接张嘴就着纪晓芙的手吞下了那块点心。纪晓芙这才重新展颜,继续笑眯眯,有些期待的看着秦天陵。

“兄弟,好掌法啊!”天陵捏着国宝大人肉呼呼的爪子。

天陵见她杏眼圆睁,满脸讶然,只得低声胡编滥造的解释:“我师父将毕生内力穿与我,便撒手人寰,他临终前将天策枪法骑术留给我,嘱咐我定要勤学苦练,他日重建天策。我一身武功皆是自学而成,很多常识都一知半解。我知道晓芙妹妹还有疑惑,但眼下救人要紧,请妹妹还不要见怪。”

天陵默默调头……

“这个计谋就是说,防备得周全时,更容易麻痹大意;习以为常的事,也常会失去警戒。秘密常潜藏在公开的事物里,并非存在于公开暴露的事物之外。公开暴露的事物展到极端,就形成了最隐秘的潜藏状态。”天陵再度解释了一下。

几个年轻的小伙子立刻跪倒在地,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开始哭诉自己悲惨的人生经历,而为的那个还呆呆的站着,看着那棵死不瞑目的树。几个离他近的,一边哭一边拽他的裤脚,想要提醒这个不要命的结巴老大。

纪晓芙倒吸一口气,却听得灭绝继续说:“海沙帮做的事什么生意?是私盐的生意。整个江南的盐帮被他们控制着,他们掌握了多少条水路,把持着江南大半的盐脉,这么一大笔买卖,天陵一个人吃下了,难免消化不了,隐患太多。可如今她请来了这么些人,那就不一样了。江湖中人,多半对这些生意不上心,与她没什么利益冲突,她就能在这些江湖人眼前,大大方方的吞下这笔江湖人手里的买卖,也就算是过了明路了,日后也可以安心。而这些被请过去的人,多半又得了好处,又得了伸张正义的名声,何乐而不为?”

“你且看着吧,这次全都会到的。”

晓芙张了张嘴,看着灭绝有些嘲讽的表情,心下有些踌躇。她自幼聪慧,也颇有些心思,可面对这些弯弯绕绕的,还是有些晕头转向。她其实很想问问灭绝,那峨眉在这里又算些什么呢?是不上心私盐生意的江湖门派,还是只贪图名声和薄利?她抿了抿嘴,不再言语。

小姑娘总是一厢情愿的把世界想的美好,她的故事里,丁敏君是个一直跟她不对付的坏师姐,她愿意藏点小心思,却也渴望丁敏君有天能同她好。她的师父是个正直严厉又不失慈爱,为她遮风挡雨的大树,她的秦姐姐是个豪爽仗义踏马而来的女将军。想象中的世界永远充满阳光,可她不可能永远都不长大。丁师姐大概永远不会同她好,师父其实爱惜名声多过正义,秦姐姐则是可能假借正义之名行不义之事。最重要的是,可能所有人都觉得师父她们才是正确的。

不管纪晓芙怎么想,天陵的计划都是要继续下去的。海沙帮这么大的油水,为什么这么多年不倒?要知道,并非所有江湖人都不在乎这贩盐的生意,可在乎生意的,武力上动不了海沙帮,动得了海沙帮的,偏偏又不在乎这生意。而且海沙帮与些许邪魔外道上的有点不近不远的关系,又很会打点官府,自然是很嚣张了一段日子。

官府现在是天陵很需要顾及的一个问题,其他武林中人可能没想到这一点,但天陵可不是习惯了藐视朝廷的老江湖。如果那日江湖人群聚,官府来干预,该如何?怎么把天策府实力保全扩大,推那群贪利之人来做这个炮灰,又能保全天策府的名声?天陵暗暗算计着。

“府主。”刘跃鹏走进书房,单膝跪地道。

天陵背对着他,单手撑着下巴,过了一会才道:“你做的不错。但这次山猫子受伤,是你做的?”

她看似是在问他,但语气里没有一点疑问的意思,让刘跃鹏瞬间感到了慌张。这件事他确实是自作主张,因为他之前感觉到了府主对山猫子的不满意。原本他还觉得,府主定然会暗地里嘉许他,现在他不确定了。

“我喜欢聪明人,但不是自以为聪明的人,谁允许你背后放冷箭了?”天陵厉声问道。她此时心中并没有多少怒火,但她清醒的认识到,刘跃鹏这个人,一旦不敲打,他会自以为为你好的做出很多蠢事,暗地里揣测她的心思,这次居然差点对山猫子下杀手!不知道她缺人么!天陵很确定,刘跃鹏绝对不是为了争权对付山猫子,他就是因为天陵不信任他才想要以此讨好。特么的有这样一群属下,真是神烦!

“府主,山猫子深的您的信任,手握大权,这次又自作主张,若不及时敲打,日后定然危及到您的地位。”

“屁话!”天陵猛地起身,拿起桌子上的砚台就丢过去,砚台擦着刘跃鹏的胳膊飞过去,狠狠的砸在他身侧,碎成几块了。

天陵一脚踢开椅子,走到刘跃鹏面前弯下身子,凑近他,直盯着他的眼睛,咬牙切齿的说道:“刘跃鹏,我告诉你,将士们犯了错我自会处罚,他们犯下弥天大过我会清理门户。但我决不允许我天策府出现放冷箭的事情,将士们若是连自己背后同伴都无法信任,那他妈的就是自取灭亡!”

天盾营营长刘跃鹏因为担心天杀营营长山猫子,特意向府主自请贴身照顾,这件事传遍整个天策府。府主又担心爱将病情,时常送药,经常前去探望,并且让天杀营付安暂代营长之位,以防山猫子劳累。一时间,山猫子处境人人羡慕,又有挚友,又有府主关怀,真是不要太潇洒!

事实上,潇洒他大爷的!山猫子气鼓鼓的瞪着在他床前装雕像的某个家伙:“你来干屁!”

刘跃鹏非常僵硬,僵硬到顺口一句:“干你。”

“卧槽?你他妈什么意思!”山猫子瞪大眼睛就要起身,起身起到一半就因为肩上的伤口疼到呲牙咧嘴。

刘跃鹏同手同脚走到旁边,给山猫子倒了杯热水,然后放在山猫子床前:“我是说照顾你。”

山猫子下意识的拿起杯子喝了一口,结果一口水喷了出来:“你他娘的是要烫死我是么!我要凉的。”

刘跃鹏四处看了半天,也没现还有另外一壶水,他默默看着开水壶,特别为难。这时候山猫子爹进来了,山猫子年幼丧母,又没娶妻,受伤之后分来两个后勤护士照看,所谓的后勤护士,就是那个由陈柱子妈管理的娘子军,专门负责洗衣做饭照顾伤员。现在呢,因为刘跃鹏来“照顾”他,那俩护士都被府主赶跑了!坑人呢!

山猫子爹是天盾营的,看到山猫子这么使唤刘跃鹏立刻严肃脸:“猫儿,你咋能让刘营长干这事?”

山猫子被老爹胳膊肘往外拐气的慌,躺在床上奋力等着刘跃鹏妄图用目光杀死他。

“让他弄凉,”天陵掀起帘子从外面进来:“给你半盏茶的功夫,快去,我给你记着时间。”

刘跃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