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她不用说话,已经将我的气焰化于无形,我歉疚地向她道歉,“我只是觉得对李浩不公平。这已经影响到了他工作的积极性。”

李浩是三个月前从业务主管提上来代理北市区办事处主任的。因他不是公司招聘的执行经理,所以提上来后非常珍惜这个机会,工作积极敬业,加上个人本身也确实有能力,月销量在市区市场第二季度的排的排名中五个办事处连续三个月蝉联第一。可他拿的奖金和工资却仍是他以前做办事处业务主管时的系数。这个区别可就大了,尤其是奖金这一块,相差何止一二倍!

此时的张威已经把全部精神集中在了眼睛上,再也顾不上嘴巴了。他的两只眼睛撑得几近撕裂,像鹰隼发现了猎物一样往死里盯着李婷,我的话他丝毫没有听进耳朵里去。我见他这副垂涎色相,心里竟陡然一酸,忽地升起一股醋意,不由得用力将手中的玉米棒子狠劲儿往他嘴上一杵,吆喝,“吃呀你是!”

我的思维陷入了混乱,一会儿觉得谁都可疑,一会儿又觉得谁都应该是清白的,疑神疑鬼,心绪不宁。这时,邓岩正好侧过头来看到我,与我的目光隔门交错。

他说得正兴奋,我不禁皱起眉头又忍不住打断他的话,“我怎么越听越像是骗人啊!而且还不逮别人骗,专逮和自己有关系的人!”

我沉吟一会儿对他说,“还想问你一件事儿,可又怕你给我急眼。”我说。

“明白的啦、明白的啦!”姓白的女人忙替张威打圆场,从包里拿出一个同大拇指一样大的绿色小瓶儿,递给张威,说,“肠胃病用这个最好的啦——”

“别叫了,至于这么紧张吗?”张威一把扯起我,讥笑道,“就看她翻身下水的姿势,指定是个游泳好手。放心吧,淹不死她。”

“怎么,被公司里那帮小人挤兑的?不顺心?”

“行了,你别说了,我知道你是开健美中心的,理论实践样样行。可惜,这同养病没有关系。”我打断李婷。

“谁妄想了?”我表示惊讶,摆出一副超正人君子模样,死不承认且振振有词地反驳,“是你自己心灵不洁净,在那么想,反而诬蔑我!”

“你们一起睡的?”曹斌脸上蕴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鄙笑,戏谑地问。

“不,我同事照顾我呢。他下楼卖饭去了。”

“喔,”李婷斜了一眼窗口,对我做了个滑稽的鬼脸,“也许还会有,我下。”

“你把哪一家超市给打劫了?”我看着她脚下一堆东西,去接她手里的花。李婷笑而不语,只管把花儿送到了我的怀里。我接过花儿又问,“你是怎么弄上楼的?”

“我又没说要和你抬扛。说说你以前的女朋友好吗?”李婷随时都在感觉我的变化,也马上换了口气。这非常让我惊奇,从她的性格判断,谁能相信她是如此细心敏感的一个人呢!

那半日,我在厕所里办的公,搞得邓岩没能和我商量了事。因为这个办公地点是不许女人进入的。

我做人很厚道,很磊落,每一次我被她约出来见到她的第一句都是先严正声名,我不接受她的爱,只把当成朋友。李婷丝毫也不介意,每次都是满脸灿烂充满自信且十分郑重地回复我说,“这只是暂时的,我迟早会让你爱上我!”

李宣虽然很聪明,口才也非常不错,可惜遇上了号称“鼓风机”的谭玉健,那点口才根本无法施展,两句话,便被谭玉健揶揄得面现窘态。他有点后悔,当初还不如回避躲开呢。

我本就不爱搭理他,所以对他说话很少。也许是他自觉以前我是他的步下,现在又升到了与我平级从名份上甚至比我优越,面对我时又有了一点儿不恭,脸上带着我曾常见傲然不屑。一个“猩猩”小人,我懒得理会,只顾仰在椅子上埋着头装打瞌睡。可是,他对刘义宽说的溜须拍马之词仍然连绵不绝地钻进我的耳朵,听得我如中风寒,身上忽冷忽热一阵一阵地发抖。我悔恨,我为什么没有想到此去省部我会得腹泻,那样的话,我就可以在我的包裹里多准备一样“泻立停”,现在就可以给曹斌嘴里塞上几粒!

苟保安松弛的眼皮仍耷拉着,仿佛睡着了,反映慢得像得了老年痴呆症,弹了弹烟灰,吐出五个字儿,“现在,不好说。”

“这小子,钻营取巧,心术不正!”谭玉健怨恨地说,“所以我给郑总说现在市场部不缺人手。”

“看来你并不是很了解邓岩哟!我了解她,我知道她怎么想的。恕本小姐直言相告,你们之间没有发展前途,奉劝你收了心思,别单相思折磨自己了,趁着陷得还不深,赶紧地爬出来吧!”

现在他的大哥在红叶公司的掌控之中,身上没有手机没有传呼,联系起来十分困难。想和他谈唯一的办法是从红叶公司把他招过来。谁去找他?以什么样的理由去找他才不会引起红叶公司的怀疑呢?郑熠阳暗暗寻思,与众人商量。曹斌提了一个建议,让患者的小儿子去找他。理由是患者的病情突然加重,连夜送到了市区医院,让他大哥火速过去。众人觉得可行,同患者的小儿子商量,患者的小儿子很爽快的同意了。为了以防万一,出现纰漏,引起红叶公司的警觉,众人又把要注意的细节演练一遍,包括说话的语气,神情等。然后由曹斌陪着,在街上叫了辆出租车,直奔红叶公司。

“现在什么好地方都不如我宿舍里的那张床。太困了,不去了,麻烦你送我回宿舍吧。”

张威脸上复现懊丧,像得了鸡瘟一样低着头沉默了好大一会儿,才苦涩地问我:“如果你是我,你能接受她吗?”

我完全愣住,看着熟悉的亚丽好像看外星人一样让我感到惊愕,心里对她的怀疑刹那间被愧疚、自责、感动、意外驱散。那个传颂千年不衰的杜十娘在我的面前复制了!

“你晃荡什么?怎么不坐呀?嫌我这床上乱吗?”亚丽一手成兰花指状,拈着一枚咬下去半拉的巧克力,一手指着摊着被褥的床满不在乎地对张威说。

“我被他们打昏过去了,他们什么时候把张威带走的我都不知道!”亚丽的情绪变化出人意料匪夷所思,凭冯晓静百般劝慰不止悲声,听到我一句问话后号啕声却戛然而止,眼泪比下雷震雨收起来的都快。她这么快的情绪变化让我觉得十分突兀,自己的情绪到一下转不过来。她说完,微闭了一下昔时朱唇如今肿成“猪唇”的嘴巴,又说,“可能会带他去桃园!”

亚丽娇小的身子,白嫩的脸,哪禁得起雷振清贯力一掌!亚丽尖声惨叫,被打得天旋地转,眼冒金星,一个骨碌就滚下了张威的身体,在地板上翻了两翻,还没停住,雷振清照着她的头上又猛踢了一脚,亚丽顿时停止了叫,昏死了过去。

亚丽见的男人太多了,肚子大“鸡儿”小的,人精瘦“小兄弟”却很健壮的,老蔫了菜还挺不甘心的等等、等等,很多、很多。但这一次面对张威,却是她唯一次没有想在这个男人身上挣钱——包括雷振清在内。

这也正说明,再无视道德与贞节,再玩世不恭放荡形骸的女人,在她的内心深处也会有一份儿真真切切的爱存在。只是没有人在意她这份儿爱,甚至不屑理会。而她自己也似无所觉,是因为日常放荡的行为完全麻痹了对这份儿爱的感受。随着青春渐渐地流逝,美丽慢慢地消衰,这种放荡糜烂内心空寂的生活会使她产生厌倦,开始静下心来思考自己的未来。这时,一直压制在内心里的这份儿真切的爱便日渐凸现,日渐清晰,直到有一天完全暴出来,表现得像她日常放浪的行为一样强烈,无法阻挡!

孙大萍抬头端详我一眼,说,“什么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