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矛盾心理在我接手办事处后没有多久就变淡了。曹斌说得没错,“狼”太多太黑,公司给的肉太瘦太少,割自己身上的又太疼!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也只能放下良心,随波逐流了。即便没有曹斌的亏空,我想我也会像他一样做。

临近月底,曹斌对我的态度忽然转变了,整天站军姿的脸上有了“稍息”的表情,话也多了许多,还拉我出去吃了一回饭,而且算账的时候他没再像上次那样只顾张着大嘴喝茶我心里奇怪,他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转变,是见我实习期满临终告别最后要给我留个好印象?还是回公司开会得到了什么新的指示?不会是因为那天晚上感觉到我发现了他们做贼心虚吧?!我胡思乱想,心里忐忑不安,盼着这个实习月尽快过去,离开这里。可事态的发展却总是不如人意。

曹斌,一脸君子满心龌龊的小人!他不可能对魏燕有真的感情,不管是从年龄、身份、学历、素质哪个角度分析,他都不可能选择魏燕作为一生伴侣。他对魏燕的所作所为,只是为了发泄兽性的欲火;让心在这个寂寞的城市里不再寂寞。

我的生活本来就极单调无聊了,好容易快乐一会儿,真没必要再让曹斌添堵,给自己、魏燕找不痛快。所以,我们很少再谈他,他的名字甚至成了我们在一起聊天时避讳的字眼儿。

我听了气恼得差点当场死过去,又不好发作,窘得面红耳赤,浑身乱颤。更可恶那“水萝卜”乘机向我抛来一个飞眼,搔首弄姿,呲着沾满韭菜叶的黄牙调笑:“你要同意今晚就跟我回家,我好好伺候伺候你!咯咯……”

“洗澡间”里没有淋浴喷嘴,按照常识分析,如果便池也不能作浴盆用,只有用那两个已经关闭不紧,哗哗流水不止的水龙头冲洗了!曹主任把脸盆放下,开始迫不及待地扒衣服,像进了妓院急着上床的嫖客,三两下便把自己扒了个精光,一个男人裸体活雕塑便清晰地展现在了我的眼前。让我颇感意外的是,曹斌除了那张脸和半截胳膊因风吹日晒呈现出棕黑色外,其它部分竟如少女的皮肤一样,白光光,像刚从汤锅里捞上来褪尽了皮毛的乳猪。他在水龙头上满满地接了一盆清水,高高举起,哗啦一声,从头顶上浇下,嘴里扑噜扑噜地吐了一通水泡,然后痛快地深吸了一口长气,边用手抹着脸,边无比舒畅地呻吟:“好痛快!”

“八九点,惨了!好容易找到地儿,想歇歇脚,还进不了屋。”我心里琢磨,“我能不能用下电话,打个传呼?”

但我也不得更加诚实的说,造这张假文凭绝不是我一时冲动,它在我的脑子已经萦绕了很久。高学历,一张进入名企的通行证,在这个门槛前能力无法与之抗衡,因为连抗衡的机会都没有。因此我常常在它面前感到自卑。我需要一点自信,需要有机会进入迈进这个门槛,证明自己的能力比学历更优秀。

我的话单刀直入,让魏燕更觉惶窘,身子不禁一颤,头几乎要扎到床底下去,丝零乱地垂到额前,如一道黑色的幕帘,遮住了窘急的脸,不抬头;两只手交叉在大腿上,不自在地互相揉搓。

“我告诉你,魏燕!”我逼视着她,郑重地说,“曹斌去年腊月结的婚!你知道吗?”

魏燕猛地抬起头,从两只红肿的大眼睛里射出一束惊疑的光芒,透过眼前零乱的垂,投在了我的身。样子在灯光下显得非常恐怖,像寻仇索命的女鬼。

我吓得一哆嗦,不由自主地打了个立正,从斜倚的梳妆柜上站直了身子。“你干吗?别这么看我行吗?!”我看着死盯着我,一句话也不说的魏燕,心里一阵毛。

“你骗我!”魏燕像中了邪,一扫方才的窘态与矜持,大声地叫。

我毕竟是男人,还不至于被她这过激的举动所吓倒。何况,她的这般表现,也在我预料之中,只是比我想象的要强烈许多。我稳住心神,脸上又显出一副讥笑不屑的神色,身子也随着放松下来,又倚在梳妆柜上。“骗你!?为什么骗你?”

我真的没有骗她,这个信息是我月底回公司打听到的,回来我便想告诉她,一是正与曹斌交接,没有闲暇;主要还是魏燕与我在一起聊天从来不谈曹斌,那意思根本不愿意让我知道她们之间的事,我没理由狗拿耗子,平白无故给她说这些,得罪了人落不得好。今天不同了,再不告诉她,这个“傻女人”不知道还要自哀自怜到什么时候。

“我告诉你魏燕,你别觉得你在我面前不提曹斌就能瞒得住我,你喜欢曹斌我早就看出来了!”我一副智者的口气,脑子却又浮现出了那天晚上的一幕,心里一阵慌乱。我停顿了一下,稳住情绪,“魏燕,我拿你当朋友才告诉你。你爱信不信,不信就当我没说。”

魏燕愣住了,紧紧地咬着下嘴唇,脸色越来越难看,忽然呜咽一声,像火车开动前示意鸣笛,猛转头扑在了被子上,埋住脸面,呜呜地哭了起来。

我站在原地没有上前劝慰,看着她伏在被子上伴着哭泣声有节奏地起伏抖动的身体,心里恍惚有一种自己都弄不懂的迷离与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