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舞点头道:“明白了,还真是有意思呢。怪不得公子喜欢读书,原来可以知道这么多的事情。”

黄长青道谢坐下,林柯探头过来低声笑道:“长青叔这段时间心里很不舒坦吧。”

“这个么……倘若真能夺得花魁,自然会大大的改善。须知花魁不仅是个名头,还是花界地位的象征。界时东南名士大儒聚集于此,影响力非同凡响。大周各方名士来杭州,想必都会愿意光顾本楼。梁王府对这些人也没什么影响力,便是派人来捣乱找茬的话也会收敛些,在花魁娘子所在的青楼捣乱,会有人出面指谪他们。”

林觉缓缓点头,虽然对青楼花界不太了解,但林觉知道谢莺莺的话应该是发自真心了。青楼女子怕是很少有自甘堕落之人,大多数人都是身不由己,她们也想着能够脱离这个泥坑。但她们虽愿意从良,却很少有人能够原谅她们的过去。刚才谢莺莺所言的那个叫含香的女子的遭遇倒像是自己知道的一个话本叫杜十娘的。身在污浊之中,能保持洁身自好,为自己的以后打算。这让林觉不禁对谢莺莺产生了一丝敬意。

红袖冷哼一声,忽然扬起嗓子朝这楼上大叫道:“姐妹们,有客人来了,谁先抢着算谁的。都快些来。”

两人一路闲逛,买些小吃边走边行。一会儿在这里看看,一会儿在那里瞅瞅,倒也悠闲自在。当行到北关门左近的一处的街口时,忽然间前方传来一个妇人的叫喊声。

绿舞嗯了一声,轻轻坐在软榻木沿上,撸起袖子伸出两只手来,但却一时之间不知往哪里按摩。林觉翻了个身指了指腰部道:“腰有些酸,后背有些酸。”

林觉看着方敦孺征求意见。方敦孺苦笑道:“罢了,你去帮你师母挖坑吧。你师母念叨那个存水的水坑已经好几天了,你也是没事找事,奉承人闹出事来了。。”

“秋容,我只有一个要求,便是希望你能离开杭州,去乡下,或者去别的地方都成。不要让林家人知道你的行踪便好。具体的原因,我想你应该心里明白。我不是逼你,而是为了你好,也为了绿舞和我们。”林觉缓缓道。

林觉还是一袭洗的变色的月白长衫,一副朴素的打扮。神情也很平静。之前林伯庸若是见到他这般文质彬彬的温和模样,或许会心中稍加赞许。但自从听黄长青分析了那天发生的事情很可能是林觉背后策划所为之后,林伯庸便不再愿意用自己的眼睛所见的形象来定位林觉。如果那件事当真是林觉所为,眼前这个文质彬彬的少年的心里跳动的便是一颗虎狼之心。自己决不能被他欺骗。

林伯庸伸手制止他们的话,沉声道:“老夫知道这么做会得罪钱家,和钱家在生意上的合作怕是也要分道扬镳,甚至是成为对手。但生意不是最重要的,我林家岂能为了生意便放任这等妇人留在家宅之中兴风作浪。之前我们纵容太多,所以才有了今日之事。妇人善妒而乱家,口舌多而离亲,又无子嗣。七出之规已经有三条符合,便是闹到衙门里钱家也无理反驳。此事就这么决定了。”

不过,昨晚接到张勉的纸条时林伯庸觉得有些奇怪。前几天刚刚见过面喝过茶,怎地张勉又要见自己。而且纸条上的话也有些怪。什么‘林翁要在春来茶莊见面喝茶,我当欣然而至,不见不散。’。这话说的没头没脑。不过林伯庸也没想太多,他要见便见一见,也是无妨的。多见面更能拉近关系。

“哪里有梯子?我要梯子作甚?偷人么?”

“少夫人,可以喝了。凉了黏喉咙反而不好喝。”秋容将粉红色的糖茶移到了软榻旁的小几上。

信送到他的手里,张勉用粗大的手指取出了信,抖了抖看了两眼,转身问师爷道:“老胡,明儿午后我们没什么应酬吧。”

林全冷笑道:“我可不信这帮穷混混,总之你给我小心些。我拿你当心腹,你也莫要辜负了我。将来我掌了家业,你的好处多多。明白么?”

林觉缩回头来沉思道:“这帮人难道是劫道的山贼?杭州左近没听说有山贼出没啊。这万松岭上也没听说有山贼滋扰的事情啊。”

方敦孺皱眉道:“谁失礼了?你在说什么?他要做我弟子,我正要考教他一番,正想着题目呢。你们怎地回来了,这么一扰,我想好的题目又没了。”

林觉忙道:“是是,我这便去清洗一番,再来拜见先生,聆听先生教诲。”

小院里的花木也被两日的风雨摧残了些。篱笆墙倒了一小片,园子里的菜畦也东倒西歪。看上去有些悲惨。

林觉呼呼的耍着斧头,在林全面前站定。

林觉吸了口气,控制情绪,老老实实的道:“在下不是书院学子,是从杭州城里来,特意求见方山长的。”

林觉笑道:“这么好赚的银子你们不敢赚,当真是活该受穷了。罢了,教你们个法子,一会儿他们走过来,你们当中一个假装被他们撞倒。这不就有合理的理由揍他们一顿了么?而且这两个是我家的仆役,我只是不想让我爹娘知道此事罢了,否则我自己都可以揍他们。罢了罢了,你们不想赚这银子,我找别人去。小虎,前面街角有一群汉子,他们定是有种的。咱们找他们去。”

“启禀家主,小侄有一事想征得家主允许。”

……

“哎哎哎,这位公子,回头再来道谢。快快,将莺莺抬进去,擦身静养。快快。”

林觉看的有些发呆,绿舞真的美的惊人。自从昨日在街市上买了几套新衣衫,有给她买了几枚首饰之后,打扮起来的绿舞气质容颜丝毫不逊林觉见过的大户千金贵女。本身底子就好,打扮起来更是让人砰然心动。

林有德夫妻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狂喜表情。儿子林虎已经十三了,林有德尚未考中科举,儿子自然不能读书,家里可供不起两个人读书。所以夫妻二人商量着,给虎儿找个事情做,也补贴些家用。城里给人跑腿送信,或者是看看码头货物,这些都是可以胜任的。只是年纪幼小,放出去不放心。林虎也是个懂事的孩子,自己也希望能为家里出力。

黄长青摆手道:“认赌服输,我既栽在他手里,算是他手段高明。挨打也是自找的。”

钱氏忙拉住她,在她耳边低声道:“婆婆,不要再闹了。这贱种是想把事情闹大,真闹到家主那里,未必讨得了好去。”

“大娘,大嫂,你们怎么来了?林觉见过大娘大嫂。”林觉对着叉腰而立怒气冲冲的两名妇人拱手行礼道。

“我林家家法赏罚分明,林觉若是输了,今日免不了一百荆条鞭笞之罚。为示公正,你说的话被证明是谣言,你也要接受家法惩罚。来人,给予黄长青五十荆笞惩处。”

……

徐子懋确实是先礼后兵,他希望林觉能够主动承认错误,这样自己也避免了当恶人。徐子懋捻须看着林觉道:“何为君子?用夫子的话作答,不可遗漏。”

林觉拱手道:“家主教训的是,我不该这么说话,我给黄管家道个歉。不过前几日我也是确实生了病,这事儿也没什么好骗人的。我房里的丫鬟去请了郎中抓了药,此事一查便知,可做不得假。家主若是不信,可命人去辅仁堂药馆去问问便知。”

“还是我拿的好……”

“有德堂兄,你继续说。这和你去赌场有什么干系?莫非你打着在赌场中赢一笔银子救命的主意?”林觉转头继续问道。

“林觉,你有什么话回头再说便是,此时是庭训赏罚之时,不得打搅。”林伯庸沉声道。

“明白。”众林氏子弟齐声道。

林觉缓步走过去,沉默片刻对着面前那只发红的可爱的耳朵低声道:“从现在开始,他若敢再骚扰你,你便告诉他,我不准他这么做。你是我的人,他无权这么做。”

脑海里还回响着那些绝望的哭喊,血腥的场面还在历历在目,身子还紧张的颤抖着。但突然间,这一切像是一场梦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四下里寂静无声,窗外夏虫唧唧,碧纱窗上,廊下的花树的倒影轻轻的摇弋着。一切都静谧而安详。

林觉倒出几粒黑色的药丸在手心里,伸手过去捏开方浣秋紧闭的嘴唇,将药丸放了进去。然而方浣秋呼吸急促,嘴巴紧咬,完全不知吞咽。林觉也不多想,将药丸抠出放在嘴里嚼碎,喝了一口清水,俯身对着方浣秋的嘴巴将药液一股脑渡过去。

药水入腹,方浣秋的脸色很快便好了许多,呼吸也顺畅了起来。但林觉不敢怠慢,回身吩咐林虎赶紧去请医生。

小半个时辰后,辅仁堂的张神医被林虎拉着脚不沾地的进了院子,一张老脸热的全是油汗。

“哎呀,你这小子,老夫的命要送在你手里了。”张神医大骂着被拖进了屋内。

林觉忙上前行礼:“实在是不好意思,救人之事十万火急。张神医担待则个,快瞧瞧病人如何。”

张神医也不好多埋怨,毕竟这是林家。大家大户的他也不敢过分得罪。于是擦着汗上前来查看。一番望闻问切之后,张神医拉着林觉出了屋子来到梨花树的树荫里。

“公子,这位病人是你娘子么?”张神医问道。

林觉摇头道:“不是,是我的一位朋友。”

“也不是亲眷,也没有什么……额外的关系?”张神医问的鬼祟。

“是我读书的先生的女儿,算是师妹吧。”

“哦,那就好,那可算不得什么亲眷。小公子,如此的话老夫劝你赶紧将人送走,这姑娘……身患重病,老夫无法医治。不是亲眷的话,随时会犯病死在这里,那可不好。”张神医低声道。

林觉吓了一跳道:“你是说,她现在有性命之忧?”

张神医摇头道:“现在倒是没事,已经缓过来了。老夫说的是随时会犯病。老夫适才把其脉象,轻寻有、按重无,浮脉漂然肉上游,水帆木浮未定向,浮脉中间仔细究,有力恶风见表实,无神无力指虚浮。一言以蔽之便是个‘浮’子。”

林觉听他叽里咕噜说了一通,也不知其意,皱眉问道:“神医到底看出了她生的是什么病?”

张神医不满的道:“老夫不是说了么?她脉象浮滑,此乃内腑之症。观其色,双颊泛红,印堂如粉,那必是肺中重病。病在肺中,神仙也难回天。所以老夫才建议公子赶紧将人送走,免得随时随地的死在家里。”

林觉皱眉道:“你是说她肺有病?但为何我却得知她是心脏有病?”

张神医瞪眼道:“你这小公子,老夫还能胡说不成?谁说她是心脏有病?明明是肺的疾症。庸医无能,肺病和心病的表象相似,脉象相近。然而气短晕厥,心跳如鼓却并非心血不足之故,乃是肺中少气,呼吸不畅之故。老夫也不跟你这等不懂之人解释,请医便要信医,不信请老夫作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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