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说假如的话。”

“奴家当时虽然年幼,但得知了所有的这一切,心里岂能不有所警醒?奴家所以和妈妈达成了协定,奴家只卖艺不卖身,绝不糟践自己。这是奴家的底线。妈妈是过来人,打小便抚养我张大,早已视我为亲生骨肉一般,她知道我心中所想,便答应了我。然而,这花界之中虽然有不卖身的清倌,但真正能做到能有几人?谁不是表面上标榜卖艺不卖身,其实背地里依旧难逃诱惑。那些富贵豪奢之客来楼中取乐为的是什么?难道仅仅是听曲观舞不成?我自宣布为清倌以来,不知遭受多少滋扰。有的客人不能遂愿,便打骂吵闹闹事。久而久之,便影响了楼中的生意。”

兰娘抱臂斥道:“你冲我嚷嚷什么?我跟你说不着这些。”

这段时间,林觉出门都没发现身边有窥伺的眼睛,今日出门口林觉也小心的注意了周围,再一次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迹象。

林觉笑道:“罢了,那便有劳你了。我也正有事要跟你说。”

“林觉,你说的帮师母挖水坑的呢,怎地今日不挖么?”

秋容呆呆的看向绿舞,绿舞抿着嘴眼里含着泪缓缓点头。

七月初二清晨,林家后厅的早茶会刚刚结束,林觉便入内求见林伯庸。林伯庸闻听林觉请见,虽然愣了愣,但还是让人请他进来说话。

“家主!”林柯黄长青等人惊呼道。

张勉之兄乃当朝三司使张钧,张勉又是杭州的通判,除了知府严正肃,他便是杭州府最大的官。所以这一层关系必须要维护好,才不至于让对手趁虚而入。更别说自家二弟林伯年是张钧的副手,更需要跟张家兄弟保持良好的关系了。所以张勉要见自己,那是必须要见的。

林全大骂连声,转头瞅了瞅一丈高的围墙,连声道:“有梯子么?我得翻墙走。”

午饭后的闲暇里,林家三房少夫人钱氏正惬意的斜靠在软榻上。丫鬟秋容在旁用小银勺缓缓的搅拌着一杯玫瑰红糖茶。这是钱氏的习惯,饭后总是要喝一杯玫瑰红糖茶,和身边的丫鬟闲聊几句,然后小睡片刻。

张勉四十许人,肥面大耳满脸油光,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样子。此刻他正躺在院子里的椅子上喝茶。旁边两名丫鬟替他轻轻的打着扇子,一名师爷躬身站在一旁伺候茶水。

马有才攥着银子连连拱手道:“多谢公子。公子放一万个心,我跟他们说的是我个人的私仇,求他们帮忙的。绝没透露半个字。再说了,莫看他们是街上混的,但也是讲义气的汉子,也绝不会出什么差池。”

林觉摆摆手,慢慢的探出头来张望。只见数十步外山道旁的树丛里,那几个身影正撅着屁股趴在那里,探头朝山道的方向张望。他们爬的地方正在山道上方的小坡上。其中两人侧着脸,确实脸上黑乎乎的蒙着黑布。

母女二人回到堂屋里,一进门,却看见方敦孺和林觉正一坐一站的对视着,好像是要翻脸的样子。方夫人忙笑着打圆场道:“林公子怎不坐下说话?来者是客,夫君莫要失礼。”

方敦孺见林觉言行倒也谦恭,语气放缓道:“少年人行事要多思慎行。你这般闯进我家院子,我便是命人将你扭送见官也是不为过的。而且你衣衫不整,身上满是污垢,这岂是正人君子之行?”

顺顺利利的出了城,爬上了万松岭山腰到达松山书院。书院的门房已经认识了林觉,三言两语之后便放了两人进去,不久后两人已经站在了书院山长方敦孺的小院前。

“你别过来,你别过来。”林全被逼着退到了院墙角落,后背撞到墙壁上挂着的笸箩,笸箩哐当落了下来,簌簌灰尘落了林全满头满颈。

“原来是林公子,你是书院的学子么?怎地没怎么见过你。”妇人还礼笑道。

“打人的事,我们可不做。我们是做工的,可不是街头地痞。抓去官府挨板子不合算。”一名汉子摇头道,其余人纷纷点头。

事到如今,林觉也只能按照计划说出来此的目的,总不能认怂不说,白来一趟。

绿舞见林觉似乎一点也不担心,倒也释然了。只短短数日的时间,绿舞见证了林觉的突然的改变。公子从庭训那日起的表现已经让人很是惊讶,今日更是还救了一个人的性命,让人对他刮目相看。绿舞当然对他越来越信赖和依靠了。他说无妨,那便是无妨的,不用怀疑。

林觉一屁股坐在地上,浑身上下一丝气力也没有了。胖妇人冲上前来,正要说话。林觉无力的摆摆手道:“快抬她去阴凉处,给她擦身换衣,让她将养休息。不要喂她喝水,她现在最不缺的就是水。”

艄公在船尾轻轻的摇着桨,舴艋舟在水面上平稳而缓慢的往湖心处驶去。绿舞坐在船首一侧,挽起袖子露出皓腕,将纤长的小手伸进清澈的湖水里摆动,脸上露出喜悦的笑容来。阳光照在水面上反射到她的脸上,波光在她俏丽的脸庞上流动着,更显得她红唇皓齿,肌肤如玉。

林觉不想伤害一个男人的自尊,他有办法让林有德接受馈赠。“有德堂兄,我也不是白给你银子。是这样,我院子里缺个打杂跑腿的。本来我想在外边请个人来,但想一想何必让外人赚银子?你家虎儿十三了吧,替我跑跑腿打打杂,帮着绿舞做些琐事应该是可以的。我想雇他去帮绿舞,每个月给二两银子,你看怎样?对了,你可莫多想,我不是要将虎儿当做奴仆,按辈分他是我侄儿,我知道这么做或许有些不妥,但还是希望听听你们夫妻的意见。”

林全挑指赞道:“说的好,林全敬佩之极。我们也早就将你们黄家当成是自家人。今日之事要怪便怪我三房的那个小子。我是真没料到今天他会来这么一出,闹得长青叔下不来台。也没想到居然连徐子懋都考不倒他。这小子是不是撞了邪了?”

“你个小贱人……”蒋氏怒骂道。

绿舞吓得脸色发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吃惊的看着林觉。林觉摆摆手,示意她不要惊慌,放下碗筷举步出门来到院子里。

“家主……”黄长青汗如雨下,回身噗通跪在徐子懋身旁,向林伯庸磕头。

夫随其成心而师之,谁独且无师乎?奚必知代而自取者有之?愚者与有焉!未成乎心而有是非,是今日适越而昔至也。是以无有为有。无有为有,虽有神禹且不能知,吾独且奈何哉!”

林觉沉声回答,但他也觉得意外,这题目太简单。不过林觉并没有掉以轻心,刚才黄长青在徐子懋耳边嘀咕了什么,必是要徐子懋为难自己,想必是徐子懋先给自己一个糖豆儿,难题在后面。

“林觉,说话便说话,强词夺理油嘴滑舌可不准许。黄管事那一次确实生了病,难道还要通知你一声不成?”林伯庸沉声喝道。

“我拿……”

黄长青悻悻然住了口,偷偷看了一眼面沉如水的家主林伯庸,心中忐忑不安。

其他众人也感觉有些奇怪,这个三房的庶子平日懦弱沉闷,就是个不起眼之人,怎地今日居然在这种场合出头?

“家训家规,乃我林氏立足之本。古人云,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天下乃众家所构,家正乃天下正,我林氏子弟之所以重家规家训,不仅是为我林家立身,也是胸怀天下之举。你们可明白么?”

绿舞的脸腾地红了,低下头来先是猛烈的摇头,然后又缓缓的点头。

黑暗的房间里,帐幕笼罩的牙床上一个身影大叫着猛然坐起身来。他胸口起伏剧烈的喘息着惶然四顾,浑身上下大汗淋漓。

既要帮谢莺莺,又不要惹得梁王生气,那么办法只有一个,便是隐于幕后。这便是林觉当时说出的要让谢莺莺说一切都是自己出面的那个噱头。说白了,这是一种包装。就像后世的明星,唱歌的喜欢自己写词自己编曲自己作曲,表示自己是个全面的创作型人才,说白了其实便是个噱头。演电影电视的喜欢自导自演,其实也是一样。

林觉一直觉得这不过是一种营销的增强明星偶像度的一种手段,实际上背后并非是这些人自己的努力,或许是另有其人帮他们而已。但不得不说,这些行为确实会让不明真相之人对这些全才的歌手演员产生额外的钦佩和好感。林觉便要做幕后的那只手,将谢莺莺打造成一个全才的才女形象,定会让她加分不少。

林觉现在所考虑的便是,如何能确保获胜。谢莺莺或许歌艺舞技都还可以,但杭州青楼之中卧虎藏龙,谢莺莺应该不能被称之为其中的翘楚。就算是水平旗鼓相当,只要不能高处她人太多,便没有把握夺得花魁或者哪怕是前三名的位置。在这种情形下,则需要好好的谋划一番了。

通常的表演手段都是,歌一段,舞一段,奏一曲。这恐怕是所有人参加花魁大赛都会这么干。要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便要求新求变。这便是林觉所需要考虑的。这件事说起来容易,但做起来可真的难了。林觉一时半会儿也拿不定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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