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叫红袖的女子脸上变色道:“凭什么?为何便只能是莺莺的客人?你叫我们喝西北风么?什么事都仅着她,她楼里的头牌,然而若不是她任性,望月楼又怎至于到今日地步?现在天天门可罗雀,咱们都要饿死不成?”

七月初六,好容易有了空闲的林觉决定带着绿舞出去逛逛街市。绿舞天天呆在家里有些气闷,林觉想带她出门散散心。留下林虎在家看家,上午时分,林觉和绿舞晃晃悠悠的沿着街巷一路往城中各处街道上晃悠。

绿舞笑道:“我不怕累。我早已习惯了。我还是替你揉一揉,你闭着眼睡觉便是。一觉醒来,明日便好些了。”

林觉呼哧呼哧的帮着方敦孺磨墨,方敦孺正襟危坐铺执悬笔沉思。正在此时,堂屋里方师母却叫起了林觉。

林觉微笑道:“你的事绿舞都跟我说了,我答应了绿舞要给你自由。”

上次拜师成功之后,虽然书院尚未开学,但林觉主动请缨每隔数日去一趟书院替方敦孺整理藏书,抄录典籍。方敦孺也并未拒绝。然而一晃六七日时间,自己却没有去书院。怕是方敦孺会以为自己怠慢他了吧。

林伯庸静静的看着林全,缓缓点头道:“说起来此事也怪我,是老夫做主让你娶了钱氏,为了生意上的妥协所以让你受了委屈。老夫决定,同意你休了钱氏。”

可是张勉派小厮送了封信来,要在春来茶馆见面,林伯庸也不能不去。因为林家船行的漕运和各种朝廷物资运输的生意都是张勉帮忙之下才得到的。这也给了林家丰厚的利润以及可以傲视群雄的牌面。要知道不知道有多少家船行都想揽这个生意,而他林家得以碾压众对手独得江南漕运的运输权,也不知道多少人眼红。

“哪里有后门?这院子没后门,你糊涂了么?。”

……

张家的宅邸着实豪华,当然跟林家比起来规模小了不少,毕竟林家是家族聚居的老宅子。但即便如此,也有三进六开的规模。少年发抖的手里拿着一封信,站在厅外候着。片刻后张家仆役通报内宅,杭州通判张勉得到了消息,命人出来将信取了进去。

“这几两银子你拿去带他们快活去。有件事我必须提醒你,你绝不可提及是替我办事,绝不可让那些外边的混混知道中间的内情。否则你马有才便是个死。”

林觉一愣,林虎人小眼睛尖,刚才这么一瞥,隔着五六十步的距离就已经看到了那几个人脸上蒙着蒙布了。

不过女儿说的对,自己丈夫是个直性子暴脾气,可不要得罪了林公子。就算不能答应他的要求,也该客客气气的说清楚。那林公子也算是很有诚意,可不要让这少年下不来台。

林觉忙躬身道:“对不住,是在下唐突了。我诚心诚意的道歉。”

林觉林虎两人依旧是沿着西河大街往南出城去往松山书院。今日林觉的目标是要见到方敦孺并且能够得到他的首肯。林觉一路走一路注意身后的情形,这一次似乎没有盯梢之人。不知道是那一天的那顿买凶打人的举动起了效果,又或者是飓风之后林家上下都很忙碌,所以有人忘了要派人来盯梢自己。

林虎的惊讶中却混着着惊恐敬佩和兴奋三味一体。这才跟了林觉几天,他已经对林觉佩服的不行。这位小堂叔做事从不按套路来。船上救人,今日大街上买凶打人,乃至在书院里蒙骗门房得以顺利进入。总之这个堂叔行事和自己爹爹教给自己的什么诚实规矩之类的训诫截然不同。但不知为何,自己却觉得小堂叔做事很是让人痛快。现在他又拿着斧头对着三房大公子,那可是他的哥哥啊,在林家高高在上的一群人之一,小堂叔怎么有这么大的胆子。

“给师母见礼,在下林觉,是来拜访方山长的。”林觉躬身行礼,沉声道。

众汉子面面相觑,这等活计还是第一次接到。小官人手上的银锭怕是有三两之多。七八人每人可以分到三四钱银子,这可不是小数目。寻常一天苦力下来,也不过两钱银子而已。可是这当街打人的要求有些怪异,众人心中有些犯嘀咕。

林伯庸抚须点头道:“林觉,你有事么?”

林觉笑道:“我说的话你还不信么?去做饭吧,肚子饿了,身子乏了。早早吃了饭美美睡一觉,明日我还要去见家主,希望他准许我去松山书院读书呢。家主应了,我还得去松山书院拜见方大儒,还不知道他收不收我呢。”

“真的活过来了,我的老天爷。菩萨保佑啊。”静默的众人炸了锅一般的叫喊起来,人人喜形于色。几名女子眼中滚出热泪来。

林觉三人在码头上租了一艘小船,往湖心荡去。和那些高大的楼船比起来,便显得寒酸多了。因为三人坐的小船叫舴艋舟,是一种两头尖尖的小船。这种船只能容四五人乘坐,中间有个小小的船篷可以防雨遮阳。不过对于寻常出游的普通百姓之家而言,这种小船一个时辰只要一钱银子的租金,却满足了他们泛舟西湖的愿望,还是挺经济实惠的。

“不不,我怎可要你出钱?那可是一笔不菲的银子,不可如此,万万不可。”林有德连连摆手道。他还是有自尊的,再说他也知道林觉在林家的地位,林觉其实也并不宽裕。

“我怎会怪家主?我黄家三代在林家做事,林家家训便是我黄家家训。维护林家便是我黄家的唯一使命。我怎会去怪家主?家主对我恩重如山,慢说是打几荆条,便是送了命又怎样?”黄长青慷慨而言。

绿舞吓得不知所措,她看着林觉,从他坚定的目光里汲取了一股莫名的力量,冲口叫道:“公子,我听的清清楚楚。老夫人说了那样的话。一会儿到了家主面前,绿舞会如实禀报的。”

林觉当然认识这一老一少两名女子,年纪大的肥胖老妇正是自己身故的父亲的正妻,兄长林全的母亲蒋氏。旁边搀扶着她的嘴角旁有颗黑痣的薄唇少妇是林全的妻子钱氏。她们住在后边的大院高楼里,平日林觉很少跟她们见面。

“长青,你住口。老夫不知你出于何种目的要造林觉的谣,说他耽误学业,影响子弟。事实证明,林觉书读的不错。倒是你请的这位徐山长没什么本事。”

……

“答先生。子曰:‘君子食无求饱,居无求安,敏于事而慎于言,就有道而正焉。可谓好学也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