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全皱眉踱了几步道:“应该不会。你也莫要多想。这两天告诉你街面上的朋友,随时待命。若他再出城去,务必要得手。我也不要他的命,你们只需打断他的手脚,让他永远只能瘫在床上便好。”

至于那个忽然冒出来的方浣秋,林觉对她的印象也很好,她似乎对自己也感觉不错。临行前还送自己出了书院门,羡煞了书院中的几名学子。不过上一世这位素未谋面的方家爱女是因为生病而早早过世,所以对她也不太了解。但如此一个气质出众容颜美丽的女子不久后居然会病死,这真是一场悲剧。

方浣秋母女二人从前院行到后院,看着新改造的栅栏,整理的整整齐齐,污水排的干干净净的院子,方夫人笑的合不拢嘴。她对林觉的印象本就不错,这一下更是有些喜欢了。

林觉一眼看见方敦孺,忙放下斧头,躬身行礼道:“在下林觉,见过方山长。”

清晨时分,吃完早饭之后,林觉和林虎收拾好了准备出门。临行时,林觉叮嘱绿舞关好院门,防止林全那厮再闯来滋事。绿舞点头答应,并在林觉和林虎离去后将那柄劈柴斧拿到了廊下顺手的地方。如果大公子林全再来骚扰,她决定和公子一样,用这柄斧头捍卫自己的尊严。

林觉轻轻叹了口气,转头对林虎道:“去拴上院门。”

“屋里有人吗?山长可在?”林觉轻叩柴扉高声叫道。

自从昨日听了绿舞说的那件事后,林觉今天一出门便长了个心眼。出门不久后,林觉便发现了两名鬼鬼祟祟跟在街道上的盯梢之人。虽然林觉并不认识他们是谁,但很显然,那必是黄长青派来的小尾巴。

黄长青连声答应,名仆役去领人进来。几位公子本已经打算起身离开,但一听林觉求见,又都纷纷坐了下来。他们也想知道这个林觉跑来作甚?

林觉皱眉道:“是谁?”

气氛寂静的有些压抑,炙热的阳光照着船头的众人,人人眼巴巴的看着林觉忙碌着,呆呆的等待着。

林虎答应一声,两只小粗腿蹬蹬蹬连捯,奔向前方的游船码头。绿舞在后面叫道:“价钱只有一钱银子,可别被人给蒙了。”

林有德呆呆看着林觉,半晌叹了口气道:“我何尝不知道你说的这些是有道理的。我考了九年科举,每次都名落孙山,静夜自问,我也觉察到是没有真正的学通书本。你说的松山书院的大儒方敦孺也是我仰慕的名师,可是松山书院可不是我这等人能进去的,且不论才识够不够,光是那束脩费,也非我能承受的。你也知道,我一家子靠的便是三两银子的月例,你嫂子平日替人浆洗缝补,辛苦一个月也就一两多的银子补贴家用,我们哪有钱进松山书院?”

来者正是林全,他手里提着几包礼物,快步来到竹床前连声道:“不用起身,别裂了伤口。”

“老身……何时说这个话了?你扯谎。”蒋氏声音小了许多,心虚的强词夺理拒绝不认。

上一世穿越而来的时候,得知了这种情形,林觉甚是迷惑了许久。其实上一世人生的失败与此事不无关系。林觉对于真实历史的进程的先知在此处毫无用处,因为这是个分了叉的历史进程,林觉已知的一切无法预知历史的走向,所以他其实也是个睁眼瞎,只能随波逐流。当然,上一世的失败还有很多其他的原因,但这一点无可讳言是其中之一。

所有人都呆呆的看着林觉那张不断往外蹦着不懂意思的字的嘴巴。每个人的额头上都滴着一大滴的汗,外加三根黑线。

林全喝道:“林觉,你想怎地?违抗家法?”

“先生请问。”林觉面不改色道。

林觉拱手行礼道:“家主,若是强词夺理,侄儿甘愿受加倍责罚便是。”

但目前来看,林觉的处置还是合乎规矩的,总不能因为林有德为了救女被迫为之的内情不加考虑,那也不是林伯庸想要的公平。但这小子想收买人心,那是决不能让他得逞的。

“这才对,你说。”林觉点头微笑道。

“林觉,你干什么?昏了头么?这里有你说话的资格么?”林全喝道。

林柯躬身称是,举步跨上一级台阶,转身面对众子弟高声喝道:“林氏家规,每日诵之,林家子弟,需牢记于心,须臾不可忘,半条不可违之。”

绿舞低着头快步走到门口,掀开竹帘便往外去。

刀光闪烁,又是几十颗脑袋滚落地面。尸体仆地,鲜血横流。

“忍一忍。脸上的黑油泥现在不能擦,免得被人认出来。再说,有了这层油泥,你脸上的害怕的样子别人也看不出来。”

“嗯!我刚才确实脸上烧得慌。”

马车开动,穿街过巷。抹黑时分,在西河大街停下。一高一矮两个人下了马车,黑脸少年朝着里许外的林家大宅行去。来到门口后,将纸条递给了门房。门房送了进去。少年不再停留,径直走出老远,顺着石阶来到西河码头下的阴影里。

那里,另一个身材修硕的身影正在等候。

“脱光了衣服,洗了脸上的油泥。”

“嗯。”

少年脱个精光,下了水中用湿衣服一顿猛擦猛洗,露出了真面容来。

“换上衣服。”修硕的身影从背上取下一只包裹,少年飞快的换上另一套衣服的时候。另外一人已经将少年的湿衣服裹在包裹里,再加上几块大石头一起捆帮结实,手一扬,‘噗通’一声,包裹沉入水中。

……

晌午时分,林全终于得以从铺子里脱身。虽然他所经营的只是几家粮油铺面,并不如大房林柯等人掌管的是船行运输这样的大生意,但对林全而言,目前这一切还是他能够满意的。

其实,林家本就是从屯粮起家,林家先祖靠的便是囤积米粮,荒年高价出售赚取的发家的资本。所以虽然林家现在的经营多样化,但几家粮油铺面还是得以保留。这也是告诫子孙不忘发家之本的意思。能够掌管粮油铺面,某种程度上也是一种荣耀。

出了西河东大街的‘隆兴’铺子,林全叫了辆轿子,命轿夫抬着自己朝施腰河洗马桥方向行去。每隔一天,他都要来一趟洗马桥。不为别的,只为了盈香居中自己已经包养了两年的多多姑娘。

林全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但唯一的瑕疵便是自己娶的夫人钱氏。脾气暴躁倒也罢了,关键是钱氏妒忌心太重。林全岂是愿意老老实实的在一棵树上吊死的人,他无时无刻不在抗争。三年前他想纳妾,钱氏吵闹不休以死相逼,最好闹到了家主那里。家主为了大局着想,狠狠训斥了林全一顿。因为钱氏的娘家也是杭州大户,而且是林家的竞争对手。当年为了缓和生意上的矛盾,林伯庸做主让林全娶了钱氏为妻,最终这场联姻平息了两家生意上的纷争,使两家从对手变成了合作伙伴。城中部分行业几乎被两家合力垄断。

然而这么一来,林全可就惨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大房的几位堂兄弟妻妾成群,自己也只能守着个母夜叉。当然,林全也不肯闲着。家里的丫鬟能偷吃便偷吃。丫鬟秋容便是林全趁着钱氏不在家的时候被他给强奸了。这之后但有机会,他都会强迫秋容就范。他还以要纳秋容为妾作为许诺,但其实包括秋容在内的所有人都知道,他这话只是说说而已。因为钱氏知道此事会吃人。某种程度上,正是钱氏的极度善妒也造成了秋容被欺负后忍气吞声,一次又一次的被林全得手却不敢声张。因为一旦声张开来,秋容自己也没有活路。

好在林全很快便对秋容失去了兴趣,原因便是他搭上了盈香居的多多姑娘。盈香居是个小青楼,但多多姑娘却不是个简单的妓女。当林全某一次逛到这里遇到了多多姑娘之后,他便迷失在多多姑娘高超的技艺之中。相较于多多姑娘,钱氏和丫鬟秋容还算是女人么?那一张让人的檀口,吞吐之间蚀骨的神仙般的感觉简直让人快活的要死。而且多多姑娘才是真正将自己当做男人的女子,给了他男人的尊严。无论什么时候,无论心情如何,只要到了多多姑娘房里,一切烦恼都烟消云散了。

于是,林全包养了多多,虽然只是个妓女,虽然长相只有中上之姿,但林全在她身上得到的东西却是在家里永远得不到的。记得有一次和钱氏同房,林全暗示钱氏替他用嘴巴弄一弄,钱氏当即翻脸,一脚将他踹下了床。还好钱氏性子粗鲁,没想起逼问林全这种想法从何而来,否则搞不好要露陷。

林全当然也很小心。事实上林家家法虽严,但对于直系公子们,家主林伯庸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严厉的家法,庭训之日的惩罚是针对旁系子弟的。直系子弟永远是有豁免的。再说当今世上风气如此,官员名士富家子弟逛青楼其实也不算什么。只是不要太过高调便可。

林全一点也不高调。他每隔一日便来会一会许多多姑娘。但却仅限于午时到未时的这段时间。他从不在多多这里过夜,因为那会引起钱氏的怀疑。他来许多多姑娘这里也从不带随从,以免走漏风声。每隔一天,他来享受一番多多姑娘的温存,厮混个两个时辰便回归正常。

这段时间,他看上了绿舞,心里其实也打算这么干。找个屋子将绿舞安顿在外边,便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享受人生。只可惜绿舞拼死补充,还有林觉这小子居然敢跟自己叫板。这几天憋了一肚子气的林全将满腔的愤怒都发泄在许多多身上,倒也起到了调节情绪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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