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觉得这大概是她做过的最古怪的梦了,好在她清楚她并不是再穿越了一次,不然她觉得她完全无法面对如此形象的自己。

那郭城主就是当年逃难来此难民的领,也只有他一人被尊称为城主过,海棠顿时有了些兴趣,向一边给他们引路的一个管事道:“此园历史颇久了,定有不少故事可讲,不知李管事可否说上一说。”

此地因是在泽地上填成,又气候宜人,花木走兽较之别处要多,便是城中也多有绿意丛生,看起来均活得颇为滋润。

说完这些的海棠只觉得心情轻松了不少,好似那真的是前世的事一样,偏偏又记得太深刻,不经意间就会想起来,让她心中一痛。好在她还会痛,心便还是活着的,只是倦了便想找一个安宁的地方。

“一个镇子就那么大的地方,什么消息能瞒得住,又是今天这日子,镇上来看百花会的人也有不少,怕都有人亲眼看见了。”对于这身子血缘上的异母亲弟弟,海棠与他关系虽没有多亲密,但也算说得上话,此时便有些随意地笑道。

这四国自百年起就互相牵制,虽偶有摩擦,但却都无灭国之患。安国又向来是富饶之地,境内承平已久,如今一代都不知有战事,可说是百姓之幸。

海棠那一脚踹得极狠,正正踹在了严世闻的命根子上,痛得他闷吼了一声,整个人又缩成了一团。她轻轻拍了拍衣裙,又拉起了公孙谨,慢条斯理地向糯娘道:“这无耻之徒就劳烦了,此刻时辰也不早了,我和相公去用些点心。”

公孙玮一愣,脸上少见的出现了些笑意,道:“这又有何不可,在下当知无不言。”他沉吟片刻,便略略说了些公孙谨儿时之事,不到半刻钟便停了下来。

两百年前,大应朝因内忧外虑而分崩离析,二十年间灾祸连连,战火四起,当真是饿孚遍野,民不聊生。当朝太祖本是一书香门第的读书人,因兵祸家破人亡,又不忍百姓遭劫,便在那时揭竿而起,占下了大应朝南边大片沃土,打下了今日的安国。

“柏儿现在身体渐好,也该启蒙了,不过还是要再缓一阵,便也随铭儿去你哪里,也免得他总是嫌老婆子这里无趣。”公孙夫人突然睁开眼睛,目光灼灼地看着海棠,“我若把柏儿暂交给你,你可能视他如己出,不让他有一丝委屈。”

不过公孙谨的手伸出了一半后,他又顿住了,过了一会,他收回手,看向了海棠。

海棠没有再问,她看公孙谨已经停了笔,便凑过去观看。只是她放了如今她只是个半文肓,如何知道写了些什么:“小童子,小童子,两……红……又哭又……”

说起这孩子,凡是生养过的女子没一个不是滔滔不绝,公孙夫人也是如此,便渐渐说到了公孙柏身上。公孙柏原本还偷偷瞪着眼睛,一脸鄙视的在那听着,后来听公孙夫人提到自己的种种趣事,脸又红了起来,拉着袖子不让再说。又是撒娇又是耍赖,惹得公孙夫人好一阵笑。

海棠看见还称不上少年的李琮铭对婆子的行止有些不满,只是这种情绪没有明显地外露,不注意是察觉不到的。

古代的娱乐活动自然比不上达的现代,海棠一个妇人也没有多少打时间的法子,好在她也静得下心来,识字绣花,连蒙带猜看些此地的典籍,或是陪着公孙谨栽花种草,日子还过得有些滋味。

福云高高兴兴地应了,脚下都快了几分,不过还是扶着海棠走过去的,等她娘给海棠行了礼才上前去,脆生生叫了一声娘。

“见过大少爷。”走在前面的人突然道,让海棠回过神来。

一旁的福芳挨到海棠身边,有些迟疑地道:“少奶奶,这院子里似乎只有一位未出阁的小姐在其中,冒然带着少爷拜访是否不妥当。”

这一次回门,海棠不过是看看秦家人的态度罢了,在这个时代娘家人还是有些分量作用的,她在这里可以说是无依无靠,虽然前景看着还好,她也不得不多做一些打算。

书上的字是象形字,和古汉字的书写规则有些类似,但海棠左看右看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只能让福云给她磨了墨,对着那些字依样划葫芦。

糯娘说道:“少爷喜爱伺弄花草,此时都要到园子里呆上一个时辰,早饭也由人端到跟前去,日日都是如此。此事也是老爷太太许了的,因此今日只能是少奶奶一人过去了。”

因为双方家长都是比较老式的文人,他们也想要个与众不同的婚礼,于是查了古时的不少资料,弄了一个中式婚礼,三媒六聘一个不少的折腾了许久。

她初来乍到,也想不出什么好的推脱的法子。若是激烈了,被人看去说她忤逆不孝,名声更差。她到了这样一个封建时代,要过得舒心就要遵从这里的规矩,海棠从来都不会自找罪受。

不想秦柳氏见她这样说,也真的放开手不管,临走前又道:“院子里还放着要浆洗的衣服,你也一并收拾了吧。”

“娘,你不用再说,我嫁就是了。”海棠把前因后果过了一遍脑子,就抢在秦柳氏再次开口前道。

福芳利落的把公孙谨塞进海棠的被子里,又仔细地整了整边角,才道:“此事说来……也有些缘故,只是少奶奶听了不要多想就好。”

“但说无妨。”海棠道。她说完便听见了公孙谨入睡后的轻呼声,此人进了被子便抱住了她,头与她靠在一处便睡了过去,果然是太疲倦了。

福芳轻咳一声,轻声道:“少奶奶想是知道的,少爷曾是娶过妻的。”

海棠点点头:“听说是周氏。”

“那周氏倒与少奶奶不同。”福芳一叹,“若她也像少奶奶这般心宽,也许……同氏生完小少爷后,因是难产,月子时便一直身子不好,常常说着话便昏睡了过去,不久便去了。”

她抬头看了海棠一眼,又看向公孙谨,手臂动了动,却没有做出什么动作来:“就在周氏入葬后,少爷曾问过奴婢一句话,他问奴婢为何周氏不再睁开眼睛,奴婢却不知该如何回答,少爷他……许是怕少奶奶也睡过去再也不醒吧。”福芳说完,便灯灭了烛火,退出了屋子,小心地关上了门。

海棠在黑暗中怔了片刻,也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早晨起来的时候,海棠的精神已经好了不少,她听福云说公孙夫人已经遣人送来了两人的常用物件,又带了口信来,让她不必须急得回去,等身体大好了再动身也不迟,在城里就医也方便些。

公孙玮的这宅子倒也不差这住人的地方,下人也备了齐全,暂住下也不无不可。

公孙玮今日没有出门,探望过海棠后,他便道郭家的人听闻她醒了过来,今日会上门致歉,询问海棠可有精神去见见。

海棠除了左手不便,身体倒并无多少异状,便点了头。她又问了来的人是谁,也好心中有数,不至没有尽到礼数。

公孙玮便细细说了些,这郭家虽是百年前郭城主的后裔,但向来子嗣不丰,几代都是单传,这一代也只有一子两女。长女已经远嫁,海棠那日遇到的二小姐便是未嫁的那一个。

郭家唯一的男丁名为郭柳承,据公孙玮所说是个雅致风流的人物,二十有五还未成亲,今日便是他亲自过来。

正说着话,郭家的帖子便到了,来的果然是郭柳承。

海棠之前虽与此人见过,但因是去做客便不便细看,公孙谨又急着离开,便也没有留下什么印象。

今日这郭柳承进门后,海棠很是吃了一惊,郭家少爷今日看起来是精心装扮过的,不似当日看到的那般随意,脸上还擦着粉,衣饰穿戴无不精细。又一身富家子不会去穿的白衣,束腰广袖,很有古时之人的风范,尽显出风流倜傥的味道。

“郭兄今日这是……”公孙玮显然也是想不到友人为何作此打扮,看来不像是上门拜访,倒像是……去那烟花之地会花魁一般。

海棠总觉得这郭家少爷进来后,看她的目光又些不对,再看跟着他的李管事目不斜视,似有些无奈的样子,更是心中嘀咕。

那郭柳承倒是不觉得自己这身打扮有何不妥之处,一言一行也是附合身份,送上了厚礼,又郑重的向海棠赔了罪,略坐坐便告辞离开了,倒让海棠等人一头的雾水。

郭家少爷一走,公孙玮也因有事出门去了。

海棠捏着鼻子又喝了一碗药后,被福云催着回屋休息,等下午时林大夫来施针。按林大夫的说法,她的手可以恢复到何种模样,就看施针七次后的效果了。不过林大夫安慰过她,因她被蛇咬中后,身边的人救治及时,海棠手臂上的蛇毒并未扩散,又被吸出大半,她的手还是会恢复得不错的。

海棠也听说她被毒蛇咬中后,那个李管事极为镇定的让人给她吸毒,又做了些处理,令随后赶来的林大夫很是夸赞了一番。

海棠试着伸手想要握住桌上的东西,现她还是控制不了手指的活动,便也没有再试,可也不愿意再呆在屋子里,便想出去逛逛。她那日只是走马观花,又晕了这些天,还没有真正到柳下城好好看过。

说来也巧,她刚想出去走走,秦俞便来看她,听了她的话,便说今日娘娘祠的落英花开了,正是去赏花的时候。

“这花崇花节时未开,倒是此时开了,都说是不愿沾了凡人俗气,才避开了人流,祠中的祠祝便不让人随便进去观赏。”秦俞撇着嘴道,“其实还不是那些家伙乘机给自己捞钱。”

福云捂嘴道:“怎么会是如此,那我们可如何进去?”

秦俞得意一笑:“嘿,我这两天也不是在铺子里白做的,听说这里的祠里吃用大都是咱们铺子里的,价钱给得实在得很。祠祝向来承情,进去赏花这等小事,自然是没有问题的。”他挠了挠头,补充道,“其实也是大少爷说与我听的,大约是知道大姐会想去看看,反正我们去就是了。”

海棠也觉得不错,问公孙谨道:“相公,可要和妾身一道去赏花。”

听到赏花二字,公孙谨便反应得极快,低低地回了一声“好”。

秦俞看着公孙谨这模样,偷偷地瘪了瘪嘴,不料被福芳看到了,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他也不是个吃亏的,立时就瞪了回去,又眼睛一转,挨到海棠身边道:“大姐,你可有帮我……那位小姐那里……可有什么消息。”

海棠暗自摇了摇头,她就知道他这在原身在时就不亲近的弟弟为何今日来得如此快了,原来是在这里等着:“急什么,我已经去了信了,在信上替里提了提,只是结果如何我说了可是不算的。”

“提了就好。”秦俞咧着嘴道,搓了搓手,道“我们这就走吧,时候也不早了。”

这个宅子的管事姓高,听说海棠和公孙谨要出去,也没说什么劝阻的话,只让人备了软轿,又派了人跟着,准备得十分周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