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自对着电脑屏幕的诺伊诺斯,在心中重复着这句话。“总统未死又如何?波斯沦陷又如何?这些,都不能改变现在的局势!”在大流士和苏珊娜的一番喧闹过后,现在的诺伊诺斯逐渐恢复了平日的冷静。“最终的决战,我们[爱神]无论是胜了,还是败了,都不会影响我们将成为唯一胜者的事实。这个胜负双赢的布局,才是哈克先生计划里最关键的一环。只要你们破解不了这个死结,做再多的努力也是徒然,优势永远在我们这边。”看着屏幕上这个滔滔不绝的黑人,诺伊诺斯脸上现出了一丝微笑。“我承认,你的行动已从最大程度上打乱了我们的步调,你是个值得我赞赏的敌人。但你,比起哈克先生来,还相差甚远。”诺伊诺斯站起身来,转头凝视着办公室里的褐色墙壁。本·哈克的冥想室,正在这面墙壁之后。

爱神大厦第22层,酒吧的吧台前,鲁斯将杯中最后一口酒嘬了个干净。“哈?你愿意说?”大流士显得有些诧异,他万没想到身在敌人阵营的鲁斯,竟会对自己如此坦诚布公。“是啊,我既然出来赴约了,自不可能骗完你一杯酒,就拍屁股走人。”“哦……”大流士斟酌着鲁斯的话语。对于鲁斯其人,他开始产生了新的认识。鲁斯绝非是世俗所认为的“疯子”,也并非是玩世不恭、游戏人间的狂人;暴力倾向、杀欲、女性贬抑症,这些俗人所创造出的词汇,似也无法加诸在他身上。面对敌人,竟可毫无隐藏,这是何等的自信!鲁斯究竟是什么?每想到这个问题,大流士都会感到,自己多年来的心理学造诣,是多么的苍白。

“哦。”裁判从口袋里掏出录音器,放到桌上。胜负决出之前的对话,立刻回到了立方体内:“好了,轮到你攻了。”录音器里传出保罗的声音。接下来,是鲁斯的:“哦?还没放弃么?你的精神倒也挺令我钦佩呢。那么,我要说的话你可听好了——我在说谎!”录音放完,保罗仍是一脸不解:“你到底想说明什么?”“不是已经很明显了么?悖论的原版单单只是‘我在说谎’这一句话。我所说的,可是一长段话啊!”经鲁斯这么一说,保罗似突然明白了鲁斯话中的玄机,心跳骤然加起来。鲁斯继续说道:“悖论的原版,‘我在说谎’是指的这句话本身在说谎。我的则不一样,我的‘我在说谎’,指的是我这句话的前一句在说谎。我这句话的前一句是——‘你的精神倒也挺令我钦佩’。而实际上,我根本一点也不钦佩你。因此,我确实是在说谎,我的那句‘我在说谎’是真话。”解释完毕,鲁斯便安然地靠在椅背上,似在享受着保罗表情微妙的变化。“一段话……一句话……这……”保罗僵硬的面部几乎要炸裂开来,他没想到,自己居然掉进了这种只有小学程度的简单陷阱。“你是说……你的话其实根本就不是悖论?”“没错,它只是非常像克利特人反论而已,其实完全是两马事。很抱歉,你被骗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场下的鲁斯,错愕地看着立方体内那宛如定格的画面。鲁斯坚信着,自己的判断不会有错;同时,他也在好奇着,november这个看似无意义的动作,到底会对目前这个已成定局的赛果产生何等的影响。

“喂喂,这可真是令我吃惊啊!”坐在光对面的november用他的大嗓门说道。“我们的大将说,下面那个叫鲁斯的独眼龙才是你们的老大。这一局如此关键,他怎么不亲自上来呢?”面对november的挑衅,光不以为然,只是淡淡的对站在一旁的裁判说:“快点扔硬币吧!”november见光不搭理他,反而勾起了他羞辱人的欲望,继续恶语相加道:“喂,臭小子,你没听到我的话么?这么重要的一局,却派你这种在模拟游戏里都丢丑的家伙上场,是不是表示你们的老大知道没希望赢我们,已经放弃了?”“你嘴里的屁,留到回家后再放吧!我可不是上来闻臭味的!”这次,光给予了正面的回应。连裁判也没想到,他的回应竟会如此“猛烈”。“你……你说什么?!”november似乎被光的这句话激怒,拍着桌子站了起来。“我说的你没听到么?抱歉,我不想对一个没长耳朵的人把说过的话重复一遍。”光很冷静地说。面对这个脸上有着一道骸人伤疤,站起来犹如一堵墙高,雇佣兵似的粗暴白种人,光的心里存在着强烈的恐惧。但现在,他已能做到不把这种恐惧表现在脸上了。此时的光,仿佛一块没有情感的铁石,稳稳的坐在椅子上;他把恐惧化为了冷峻的眼神,透视着november脸上那空洞的狰狞。

通往第42层,第二轮游戏会场的路上,鲁斯正在向来栖光和李鸣交代着昨晚“战略会议”中讨论的结果。光,仍是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他不理解,昨晚早早就入睡了的鲁斯是怎样从那两张纸里得出这样一串结论的,难道是在梦中?“就按鲁斯说的做吧,他的这套应对方案已经很全面了,该不会有问题。”李鸣对鲁斯表现出了一如既往的信任。光有些不满地看着李鸣,他不知道是什么使李鸣对这个神棍一般的家伙抱以了如此彻底的信心。但,这种不服只是暂时的,因为光很快也觉到,鲁斯所说的,确实是最保险的方法。

“啊!这是……”大流士好像突然现了什么,用鼠标暂停了正在播放的录象。“什么事?”艾桑也颇有兴趣的把头探了过来。只见屏幕上正显示着一个男人因受伤而被担架抬出赛场的画面。“原来如此!我当时怎么没注意到!”“这个人……怎么了吗?”艾桑不解地问。“这个人,就是诺伊诺斯啊!”大流士扬高音调说。“诺伊诺斯?”艾桑看着屏幕中这个戴着高度近视眼镜,昏迷在担架上的人,怎么看也不像是诺伊诺斯。对于艾桑的疑问,大流士并不愿多费功夫去解释。他认为,只用自己心里明白就够了。

苏珊娜说的不错,[爱神]所举办的这次游戏,确是一场史无前例,立于世界之颠的智慧战。

一边,一片阴霾;一边,则充满阳光。同一块场地上,产生了如此泾渭分明的对比,犹如被一条鸿沟划出了光明和阴暗的两个世界。这,或许就是胜负的真谛吧。

赢了!赢了!

“出场顺序决定好了么?”FsB的一个俄国大汉走到李鸣身边,用脚踢了两下轮椅,以过一米九的身高俯视着李鸣,挑衅性地问道。他的表情,似是对这样一只由两个残废和一个毛头小子组成的“美国队”充满了不屑。“决定了。我打‘前锋’,那边没睡醒的小子打‘次锋’,轮椅怪是‘主将’。”鲁斯带着他那奇怪的笑容,反讽式的帮李鸣回应道。“哦?这么说你就是我的对手咯?真有些参加残奥会的感觉啊!”俄国人摸着满布脸颊的胡子,轻蔑地看着鲁斯。也许,在FsB看来,于第一轮遇上“落人队”这样的对手,就好像宣布了他们已成为提前晋级的“种子”一样。这将是一场无比轻松的格斗。

“好像有不少人比我们先到了呢!”鲁斯环视着议事厅里的每一个人,同时,这里的每一个人也都在看着他。一个单手独眼的人、一个坐轮椅的亚洲人,单这两点,就足以吸引所有的眼球。“那就是美国的代表队?”“呵,怎么尽是些残疾人!”“美国没搞错吧?真的有认真选人吗?”这些带刺的话语,仿佛以目光为载体,变成了一把把利箭,齐刷刷的射向鲁斯他们。轻蔑、疑惑、敌意,鲁斯尽收眼底。确实,他们三人在眼前这群精英特工的眼里,是三个格格不入的异类。他们三人的外貌,无论如何也无法给人一种“美国职业特工”的印象,质疑声自然接踵而至。

“怎么,这飞机上只有我们三个人吗?”李鸣在飞机上坐定后,观察了一下四周,问道。“是的,加上我和驾驶员,一共五个人。”中东人回答说。“我听说,美国不是可以派两组人去参加‘游戏’吗?另一组nsa的人呢?”“他们在另一架飞机上。每组人员都会乘不同的飞机前往丘比菲城。”“丘比菲城?这就是你们大本营的名字?你们的飞机可真够多的啊,我听说世界各地参加你们这个‘游戏’的国家和组织,少说也有十来个。”“是。”中东人并没有多和李鸣搭腔,而是拿出三条白布,递给三人。“这是干什么?”“请你们用布把眼睛蒙上,本·哈克大人吩咐了,他不希望被你们在途中看到丘比菲城的具体位置。”“哦。”李鸣也不好反驳,只好听从安排,用布蒙住了眼睛。鲁斯和光,也都如此照做了。

几小时后(现在时刻)——

“全院人员,立刻展开搜索!”

“李鸣!生什么事了!”

“你的父亲,绝对是一个伟大的人。”

门口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李鸣雍懒地回头望去。“是你啊。”是来栖光,正提着一篮水果,站在他面前。这一个月,光每天都会到医院来看李鸣。只有昨天,长崎遭到核弹袭击的昨天,没有来过。“抱歉昨天没来看你。”光放下水果篮,坐到李鸣身边。他的眼睛,也和李鸣一样,好像蒙着一层薄纱,了无生气。唯一不同的是,光的脸上还勉强挂着“笑容”。“长崎的事,我在电视上看到了。”李鸣给光递了一支烟,他的语气显得比刚才更加沉重。本身已深陷囫囵的他此刻并不知道如何再去安慰别人。“不必了。你自己也少抽点吧,早点好起来。”光推掉了李鸣的烟,“虽然同是落人,但我们也得好好保护自己的身体。”“身体?现在留着身体还有什么用?”李鸣自嘲的叹道。“不,或许我们还有咸鱼翻身的时机。”光把脸凑近李鸣,低声问道,“李鸣,你清楚你爸爸是干什么的吗?”“诶,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他不是你们球队的老板吗?”“不,他还另有身份。”“另有身份?”李鸣有些迷惘地看着光,他难以想像那样的老爸还能有什么别的身份。“我也是昨天才知道的。昨天晚上,长崎的事生后,他和我谈了很久,告诉了我很多事。”“关于他的身份?不会是他喝醉了,和你乱吹牛的吧?他告诉你,他是人,还是蝙蝠侠?”“哎,我也就不多说了。反正我现在说了你也不会信。今天他会过来看你,等他亲口告诉你吧。总之……”光拍了拍李鸣的肩膀,“不要自暴自弃,还有很多事等着我们去做!我们落人的黎明,或许就快要到来了!”

“诶?苏珊娜是怎么回事?不是叫米歇尔的么?”

若干年后,施洛斯如期在总统大选中以绝对优势获胜,成为了万民拥戴的新一届美国总统。而加入[爱神]后的苏珊娜,也在某股力量的推动下扶摇直上,在[爱神]中获得了崇高的地位,成为了仅在丘比菲一人之下的“爱神三巨头”之一。父女之间的羁绊,越来越远,却也同时越来越近了。这羁绊,恍如事先已被人计划好一般,走入了预定的轨道,一条能够清晰看到终点的轨道。

“施洛斯议员,生这样的事,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向您启齿。”“部长,我大概都听说了。我已经有了决定,油田固然重要,但我国的军事机密一旦落入恐怖分子手中,后果将不堪设想,请您布地面打击的命令吧!”施洛斯斩钉截铁地说。“对于您的爱国精神,我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感谢……只是,还有一个最新的消息我认为不得不告诉您,以便让您重新考虑刚才的决定。”国防部长表情为难地说。“啊……是什么消息?”“我们也是刚刚才知道,恐怖分子的手上有了两个人质,如果我们采取地面打击,就意味着要把那两个无辜的公民也杀死。”“哎,这也是情非得以的事啊!”施洛斯违心地叹道。“可是……问题是,那两个人质是……您的妻女。”

“爸爸,您的心愿终于可以实现了……您终于可以去天堂,和妈妈、姐姐团聚了!”

“叮呤呤——叮呤呤”手机的铃声急促地响起。一个人按下通话键。

那铭刻着“5比o”的记分牌上

混沌的有时也能明晰通透。

“世界,清静了!”约翰深喘了一口气,躺倒在床上,躺在那具艳丽的裸尸身旁,又给自己点着了一根烟。杀了一个人,约翰却似乎并未感到不安,甚至连心跳都没有加。他,只是很平静,很平静地抽着烟。此时的他,与其说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古怪大学生,倒更像是一个早已杀人杀到麻木的惯犯。“为什么要杀她?”看着结满蜘蛛网的天花板,约翰这样问着自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起了杀心。冲动?不,不是冲动,他现在很冷静,比杀人之前还要冷静。约翰把烟灰弹进尸体的眼睛里,他耳机里的那“a1k1ikeaman”再次响起了。

“好啊……好!他妈的!这样的人生,真是太……太好了!”摊倒在地上的萨伊德被卫兵像对待死狗一样踢到路边。他翕开眼缝,看着这片纯黑的天空,混沌的视线中,一枚小型飞弹正从天上飞快地砸下来,砸向避难所,砸向他苟延残喘的躯体。

德黑兰的街道上,到处都是一片狼籍,硝烟滚滚,已经影响到了视线,只能依稀看到一些坍塌的破屋碎瓦,听到那些震耳欲聋的爆炸声。萨伊德一边咳嗽一边在街道上奔跑着,他本来是在图书馆安静地看书,炸弹袭击使他被迫跑到了街上来。他万万也没想到,才兵不到一个星期的美国,进军竟如此神,闪电般的打到都德黑兰来了。“奶妈!奶妈!你在里面吗?”气喘吁吁的萨伊德跑到自己的房子前,站在家门口大喊着。可是,四处连绵不绝的爆炸声几乎使他丧失了听力,根本听不到家中是否有人回应。“奶妈!现在呆在建筑物里不安全,我马上进去带你出来,我们到防空洞里去躲一躲!”萨伊德话音未落,刚准备冲进屋子里去,一颗小型导弹却突然从天而降,直插到房顶上,把屋子钻穿了。

第二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