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小时后·神户机场——

“怎么了?大流士跟你说了些什么?”站在一旁的苏珊娜问道。她也察觉到了保罗在讲电话时表情的细微变化。“事态有变……”保罗收起手机,说,“什么都不用说了,我们得赶快回美国。”“难道……美国那边也有不好的事生?”“不要问了!大流士大人现在心情非常不好,我也一样!”“……好吧。”苏珊娜看着保罗额上豆大的汗珠,自知再问下去也问不到什么,便不再说话了。“苏珊娜……大人,明天你千万不能坐专机,一定要乘普通的客机回华盛顿。”“客机?为什么?我来日本就是坐的专机啊!”“你果然还是有够单纯,你忘了吗,你的那群保镖里有李觅的人,而且还不知道具体有多少个。如果你乘小型的专机回去,万一李觅的人难,劫持飞机,对他们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你要是落到了李觅手上,对我们[爱神]可是有百害而无一利。客机够大,其他不相干的乘客也够多,想在飞机上做什么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而且自命正义的李觅考虑到客机上无辜的乘客,也不会在飞机上造次。所以,你一定要坐普通的客机回去,只有这样才能保证你的安全!”“好……好吧,我会尽量提防那些保镖的。”听到保罗第一次关心起自己的安全,苏珊娜觉得有些不习惯。这是真的关心,还是在紧急事态下,对一颗重要棋子的额外呵护,不得而知。被夹在如此紧张的气氛中间,苏珊娜感到,接下来的路,将会更加步履维艰。

此时·神户市内·巨人队下榻的酒店——

神户郊外的一处小巷里,聚集着十几个带着白色无表情面具的人,他们手上都各拿着一把枪,枪口全都指向同一个方向——一个女人,正被他们重重包围着的女人。面对密集的枪口,女人似乎并不畏惧,她脸上还是保持着一贯的笑容;她的双臂,坦然地张开着,好像在说:“来吧,你们尽管把子弹朝我扔过来吧!”“呵呵……哈哈哈哈……黄芳,看来你是真的不怕死了!”站在不远处的保罗突然捂着脸大笑起来,“不过,换了是我,到这个节骨眼上,我也不怕了。反正终究是死,倒不如死得优雅一点!”“别在那儿废话了,december,你们有胆的话就尽管向我开枪吧!反正,我身上装着的炸弹是你们自己造的,引爆后会有什么后果,你们应该比我清楚。”面对保罗的挑衅,黄芳依旧表现淡然。“哼,别拿炸弹吓我!我的队员手里有的,可不只是手枪!相信,他们用**打到你,那炸弹不会爆炸吧?”“哦?**吗?这可是个好东西,你们不妨试试!”保罗的脸上充满了自信,但黄芳这近似疯狂的镇静,也使保罗感到有些不安。“别虚张声势了!你现在已是瓮中之鳖,若是跪在地上,向我求饶,我还会考虑留你一条全尸!”“呵呵,december,话可不要说得太早!”“笑?亏你还笑得出来,你这个疯女人!在你死之前,回答我一个问题!我们此次在日本的袭击计划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喂,这个问题你刚才不是问过了吗?”“是啊,可是你没有回答我。而且,现在情况也变了,现在占据优势的是我,你只有乖乖回答一条路可选!”保罗的眼神向一把锐利的箭,直插向黄芳。为什么黄芳知道[mask12]秘密集会的地点,为什么黄芳知道他们今天会在足球里放炸弹,为什么黄芳好像对他们的每一步行动都了如指掌一样。太多的为什么,都是保罗急切想得到答案的。这些问题,无论保罗怎么想也想不通,区区一个女人,到底是通过什么方式,几乎掌握了[mask12]在日本活动的全部信息。除了[mask12]里有内鬼,把组织内部机密定时向黄芳报告外,别无其他可能。可是,此次来日本的[mask12]成员大都是保罗的心腹,他实在想不出,有谁会做叛徒。

“巨人队似乎是被压着打啊,这样下去很难赢的……”场上,巨人队和明王队的比赛“如火如荼”的进行着,VIp看台里的李鸣紧握着拳头,焦急地盯着赛场,目光一秒也不肯离开。他的心里,正默默地为巨人队加油。当然,他并不知道这其实是一场毫无观赏性,事先早已被暗箱操作过的假球比赛。“放心吧,公子,虽然现在巨人队还落后一分,但还有时间,他们会赶上来的。”站在李鸣身旁的芳微笑着说。她那甜美的微笑似乎有一种特殊的能力,人看到后总会觉得心情舒畅了许多,就好像某种能抚平人心灵创伤的神奇香草一样。看着黄芳温柔的笑脸,李鸣大概明白为什么父亲总要留她在身边了。她确实是一个善解人意的红颜知己。

然而,烦恼真的是被抛开了吗?还是潜藏进了他们内心的更深处呢?没有人知道。但至少,此刻他们的笑容都是真实的。

三次开枪,三颗子弹,三个目标,最终,却只造就了一次彻底失败的任务。错误的三部曲,酿成了不可挽回的颓势。

“知道!”听完苏珊娜的话,在场戴面具的[mask12]队员齐声回答道。他们似乎一点也不畏惧死亡。对他们来说,任何事也比不上完成任务重要,甚至自己的生命。“苏珊娜大人,您本人那天好像也会到现场看比赛吧?那您的安危会否也……”January走到苏珊娜身边,小声问。“呵,你们都不怕死了,我还有什么好怕的?”苏珊娜微笑着说,“放心吧,January。我也会待在和你一样安全的VIp看台里,炸弹炸不死我们,我们只会受伤而已。”“可是……我不想让苏珊娜大人受伤,万一伤很严重……”January仍然显得很不放心。“说什么傻话,那天我是一定要去的。别忘了,此次行动的目的可不只是杀日本人,我们同时也要给美国以打击!我这个美国总统的女儿在日本遇到恐怖袭击,身受重伤,一定能很大程度上破坏美国和它在亚洲地区最大仆从国日本的关系。美国人现在正笼罩在圣诞节的时代广场毒气事件的阴影中,再生这种事,能够进一步加深他们的恐慌情绪。为了计划能更完美的进行,我的到场和我的受伤都是必须的!”苏珊娜一脸严肃认真的表情,咄咄逼人的气焰中也透出了和一般队员一样为了计划不怕任何牺牲的那股冲劲。January终于被折服,无话可说了。这时,仓库里突然响起一阵掌声,“好好好,好一个身先士卒的苏珊娜大人!”苏珊娜侧眼一看,拍掌的人是保罗。“好了,大家都听到苏珊娜大人的详细计划了,具体每个人的分工她还会一一向你们交代。最后,我就以此掌声预祝大家马到成功!”保罗说完,又走到苏珊娜身边,弯下身子,对苏珊娜用极小的声音耳语道:“不过,苏珊娜大人,你也别忘了。我可是一直反对你这个计划的。不仅冗杂,而且漏洞百出,一旦其中任何一个环节出了错,都可能会带来不可估量的后果!”“怎么,december,还对我有意见?!”苏珊娜白了保罗一眼,不屑地说,“我很佩服你在圣诞节时代广场上表现出的出色能力,不过,你也别忘了,日本的最高负责人是我,你对我的计划再不满,也无权从中干涉。你在这里,只是个监视者而已。”“当然当然,我怎么敢干涉苏珊娜大人!”保罗翘起嘴角,邪笑道,“但是,有言在先,万一你的这次行动失败了……补救和善后的事可都是由我来做,那时候,你必须得乖乖听我的!”“闭起你的乌鸦嘴,我的计划,是不可能失败的!”

一个多小时后·神户医院——

是的,这场噩梦来得很快,去得也很快。自米歇尔中的那一枪后,就再没有人中枪,及时赶来的警察迅平定了现场的乱局。这场虚假的表演赛也就此无疾而终了。尽管如此,仍在或已逃出神户体育场的每一个人也都难以忘记几分钟前惊魂的一幕,恍如一切都还在继续生着,恍如事件还远远没有结束。

“好样的!七号!”“进球了!进球了!”“一比一,比分扳平了!巨人队,加油!”场下的观众们几乎全都站了起来,恨不得冲到场下来拥抱光,他们终于知道,长崎巨人队除了植田英雄外,还有一个来栖光。光陶醉了,这个时刻,他忘记了一切烦恼,张开双臂,尽情享受着千万人的狂欢。是的,教练的命令也好,球队的长远利益也好,什么也阻止不了他,阻止不了他实现这个人生最大的理想。

“米歇尔小姐,这里的环境还合您的心意吗?”一个中年日本男人走到米歇尔面前,用蹩脚的英语,满脸堆笑地问。这个人,是大阪明王队的董事长。“恩,还不错。”米歇尔简短地回答道。“那么,好好享受稍后的比赛吧,请务必投资给获胜的大阪队。”日本男人的脸凑得更近了,两只手来回搓着,一副卑躬屈膝的模样。“你怎么知道赢的是大阪队?我看长崎巨人队也不错。”米歇尔指着刚进场的巨人队队员们说。“呵呵,他们只不过是个新兴的球队,赢不了我们大阪队这样的名门的!”男人自信满满地说,“而且,投资我们大阪队也远比投资长崎队来得划算。”“好了,你出去吧,这些事等我看完比赛再说。”米歇尔摆了摆手,她似乎并不喜欢这个一脸假笑的日本人。此时,她的眼睛只注视着一个人,站在长崎巨人队最前面的七号前锋——来栖光。

落人,注定一辈子都只能是落人。

脚步声渐渐远离了,李鸣掀开了被子,尽管他仍旧面无表情,但不知为何,泪水却从他干涩的眼眶里喷涌了出来,慢慢从脸颊上爬下,浸湿了衣襟。

然而光却不知道,光明面过后,总会迎来相对的阴暗面。他目前的一切幸运,在2月1号星期天正式的比赛结果出来前,可能都只是短暂的。爬得高,才会摔得更重,这一向都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哥哥,醒了吗?”“唔……”来栖光睁开惺忪的睡眼,妹妹正坐在他的床前。“我……我这是怎么了……”“你昨天喝太多了,是爸爸去接你回来的。没想到我们家也出了个臭酒鬼!”妹妹朝光做了个顽皮的鬼脸。这时,房间外传来母亲的声音,“喂,快来看快来看!”“什么事啊?妈妈!”妹妹像小兔子一样跑到了客厅里。光也吃力地爬下床,扶着墙壁,走到了屋外。无奈,连他自己也不记得昨天喝了多少酒。一向都自认为酒量尚可的他第一次喝得烂醉如泥。现在除了头痛,也找不到其他的感觉了。光走到客厅里,现妹妹和母亲正盯着电视看,他也伸长脖子,去看电视,“怎么了……妈……”一句话还没说完,光立刻呆住了,他睁大眼睛,目光停留在电视屏幕上。此时的妹妹和母亲,脸上也停留着和光一样的表情——惊诧、错愕。电视上正播放着一则新闻,长崎的安藤酒庄昨夜突火灾,店内老板和酒客无一生还,都被烧成了“焦炭”。“哥……哥哥,幸好你昨天回来得早……要是再晚一会儿,就和他们一样了。”“光……这怎么回事啊?是不是你们球队的人闹得太厉害,把人家那儿弄失火了?”“不……不知道……”光呆呆地看着电视,心中一阵余悸。“还好还好,还好你回来得早!”母亲抚摸着光的后背,“感谢神灵保佑啊……以后可再别晚上一个人出去了。”“哎呀!现在几点了?”光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抬头一看钟,大叫道,“完了完了,今天球队要训练,我又迟到了!”他三两步跑到门口,换好鞋子,就准备出门。“光,你酒还没完全醒吧,觉得不舒服就不要去了。”母亲走到光身边,关切的说,“我现在都不放心让你一个人出门了。”“没关系的,妈妈,这只是一个意外,我总不能不去球队吧,我还怕教练把我开除了呢!”光说完,就飞快地跑出了门外。

光则是默默地看着车外的风景,这样一片欢乐的气氛,似乎也无法让他真正自内心的笑一下。也许,如果今天的比赛输了的话,他反会更释怀一点吧。

几分钟后,李先生结束了通话,一拳重重地捶在了墙上。他的表情,犹如喝了黄连水一样苦涩。“李先生……您还好吗?”女秘书走过去,关切地问。“芳……”李先生一下子瘫坐在了地上。

“教授,您看新闻了吗?”萨伊德教授的心理诊所办公室里,教授正接着他女助手打来的电话。“是啊,恐怕是恐怖份子做的吧,太残忍了。雪莉,你怎么这么晚还没睡?”“我刚和家人过完圣诞节,就看到新闻了,我……睡不着。我知道教授您每天都工作到深夜,所以想和您说说话。”“啊……是啊……今天生这么大的事,换了是谁也会睡不着的。”萨伊德教授脸上露出慈祥的表情。两人说了很久的话,萨伊德一直在安慰他的年轻女助手。确实,这次的恐怖袭击是一般人都难以接受的,作为一个心理学家他也应该给助手一些专业的心理安慰。“哎……”打完电话,萨伊德教授深深叹了口气,继续着他手上的工作。他的桌上,摆着一份心理测试的档案,是前两天鲁斯的档案。“这个多重人格的小子怎么也不来复查了,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有经常吃药……哎……这么复杂的病例不快点治好后果可是会很严重的啊。”教授揉了揉眼睛,工作了一整天,他已经有点想睡了。“咚咚咚”——这时,突然传来了敲门声。听到这深夜造访的敲门声,教授骤然精神了起来,“可终于把你等来了啊!进来吧,门没锁。”

“我们在现场现了很多黑色的细线,我怀疑那个人造天使就是用这些线‘飞’起来的。您现在能到现场来看一下吗?保罗探员。”

回到家的鲁斯匆匆打开了电视,看到时代广场上的尸体被成堆成堆的用车运走,他愣住了。他不知道有什么东西能在短短几分钟内杀死这么多人,这下,他也彻底明白自己不可能是凶手了,就算有再多人格,他也绝不会疯狂到这种程度。这几乎和法西斯的大屠杀没有分别了。“到底是谁……会做出这种事……这真的全都是一个人做的吗?”鲁斯这样问着自己。看着电视屏幕上那个人造天使的皮囊,听着新闻主持人沉痛的解说,鲁斯的脑中浮现出一个个惨不忍睹的画面。他现在才真切的体会到,自己仅是瞎了一只眼睛,和这些比起来,或许真的算不上什么了。

“妈妈,那个天使好可怕啊!”

抽完烟后,李鸣走上了教学楼的天台。

他的前女友横尸在街道的正中央,没有穿衣服,除了面部外,身上的任何一寸皮肤都消失了,只剩下一具赤红的尸体。每一丝肌肉,每一条血管都毫无遮掩的暴露在外。她的皮肤,被人像脱衣服一般剥走了!一张印有爱情天使·丘比特的卡片,留在那骇人的尸体旁边。丘比特的微笑,在血红的映染下,依旧那样的纯洁,那样的无邪。鲁斯的牙齿,开始颤抖起来,他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一切都是真的;也不敢思考,为什么自己竟会置身于这样一个火红的炼狱。

吃过药之后,鲁斯的情绪平复了很多。他收起照片,重新夹好钥匙,脱了衣服,安静地躺在床上,睡去了。睡眠,也许是抚平心灵创伤的最佳疗法吧。

“知道吗?昨天大流士15世死了!”男警察说。“第三次海湾战争的那个大流士?怎么死的?”一个女警察问,比起办案,她似乎对这些新闻更感兴趣。“绞刑,被吊死的。美国兵死了3ooo多人,又陷在那个鸟不生蛋的地方那么长时间,杀了大流士,也算是出了口气。”“可是,美国的驻军还是回不来啊。”“是啊,海湾那地方的形势根本就不让他们抽身。”“哎,美国人也真够可怜的。这个时候弄死大流士,恐怕是想安心过个圣诞节吧。”

“这上面,每一个字的笔迹都不同!”

深夜·12点整——

李鸣呆呆地看着那扇厚重的铁门,他的心就像被一盆冰冷的水泼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