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家家的,你问这做啥?赶紧的,有啥话和你爹快说,老宅还等着呢。”说着向雪梅使了个眼色。因为她脾气暴躁,和刘承志说不了两句就想提拳头揍他。昨天夜里商量过了,今天的话都要雪梅说。

苗氏紧跟着附和,说自己这一房屋子里除了老鼠就是人,除此之外,一个大子也没有。

“你要去你就只管去,我在老秦家等你,一会办完了事过去找我,我们一起回城。记得,别坐刘家的凳子,脏死了。”

刘有德听到她说起自己的父母,不由得语塞,跺了跺脚,“慈母多败儿,你就作吧!”

“当我们老黄家好欺负是不是?”黄帐房看到饶氏不敢动,声音更高了,“说好了是找一个八字带旺的冲喜人,你们老刘家可倒好?他娘的居然给我家少爷找了一个跳河的,这叫八字带旺?”

段氏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饶氏的话句句诛心。她是孤儿无父也无母,嫁到刘家时,刘广德刚刚被流放走,家中连一文钱也拿不出来。饶氏就看中了她是孤儿,不用付聘礼,所以才将她娶进家门。

“就是你,你这个扫帚星!自从嫁到我家,我家就没有好日子。先是好端端的突然就变成建文余孽。然后又是广德他偷偷窝藏李尚书……家里把田把房全给卖了,才买了广德一条命,让他流放到了海南。都是你,是你……”饶氏说到这里目眦欲裂,好似和刑氏和深仇大恨一般,恨不得冲上去挠几下才能解恨。

叶秋鸿似乎没有任何兴趣,只是一脸烦躁,在屋里似乎根本坐不住。听到姜恒开始研究起了病情,便说道:“你们一说起这些东西便没个完,还不如我自己去外面走走。”

“不忙,不忙。”说话的少年阻止了苗氏的动作,上前一步蹲在刘承贵身边,拿起他的手腕细细诊了一番。沉吟道,“肋骨似是断了一根,胳膊也脱了臼,又受了些内伤,万万不能随便移动,你们去找个门板来,将他轻轻挪上去,否则的话怕会病情加重。”说完了话又向秦夫子那里望去,似是在等着他的诊断结果。

帐房先生皱了皱眉只觉得心里烦躁,就挥了挥手。几个壮汉得了命令,便挥动手里的铁棍和铁镣往他身上抽去……

饶氏哪里经过这个阵仗,早已经吓得六神无主,往日骂儿媳妇的威风荡然无存,只知道紧紧抓住芳兰的手臂。芳兰却是比她吓得还要厉害,脸色煞白,浑身不停的颤抖,一双腿却似站也站不稳。

“奶,中午的酱菜可好吃了。我娘和我说,这是奶的手艺,也就只有奶才能做出这么好吃的酱菜,县里酒楼的大厨也没我奶做的酱菜好吃。奶怎么不多做些,送到县里酒楼里卖?”雪梅笑眯眯的,一口一个奶,似乎没有看到饶氏那比锅底还要黑的脸。

“行了,这事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刘有德心中计较已定,露出轻松的表情。

雪梅暗自叹了口气,刑氏虽然泼辣,可是自古婆婆压媳妇,她到底还是不敢和饶氏翻脸,饶氏不管说了什么,她也只能听着。刑氏可以听着,但是她不能,凭什么饶氏就这样无理取闹的过来骂人?就因为我吃了两个鸡蛋,就犯了你们老刘家的忌讳?想到这里,便深吸了一口气。

“乖女,醒了?”

“这事连你都知道,那老大能不知道?他咋就忍心哩?”段氏说道。

“我要撕烂这小逼的嘴!让她嘴贱胡说。”芳兰张牙舞爪的苗氏怀里使劲的挣扎,却挣扎不过经常干农活的苗氏,被死死的拦住,没法接近翡翠。

“这事,到此为止!”刘有德抬起手,却又无力的垂下,“老大,你去把黄家的亲事退了。以后,大房不许仗着自己的身份,随意安排侄子侄女们的亲事!”

“你……敢……踹……我……”刘承业捂着心口,疼得屏住了呼吸。

窗外的人一听到刘承业要出来,急忙弯下腰偷偷的离开了窗户,然后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散在院子里。刘承业耷拉着头,迈着方步从正房里出来,看到媳妇孩子都在,叹了口气,背着手往东厢去了。

雪梅却好像没听到似的,怔怔地看着她。为什么心里无端端的涌起了一股恨意和绝望,想将眼前的人活活掐死……

刘承志看到老爹生气了,急忙将刑氏拉到自己身后,眉毛鼻子嘴巴都挤在一起,可怜兮兮的做出一脸苦相儿,低声喊了声爹。

“那他去妹喜屋了吗?”雪梅问道。

雪梅看到敬民陷入思考,决定不再说了,有些事情说的太透不好,得让他们一点一点的体会。孝顺不是罪,可是太过孝顺了那就是一种错,尤其是不能拿着孩子的命去孝顺。象大房这样的大哥,还不如没有。

你们拿大房当亲哥哥看,说不定在大房心里,你们全是累赘。要不然的话,为什么首饰一拿出来,刘老爷子立刻分家?可是分家之时,只字不提首饰如何分。好像刘承礼提了,结果刘老爷子直接说,这是我的棺材本,谁养活我这些就给谁。

刘承礼怎么说的?

“大伯,您老养了我这么多年,现在是该我孝顺您老的时候了,您不能不给我这个孝顺的机会。要不然我还是留在家里侍候您老吧!”

刘老爷子冷冷一笑,一句话就把刘承礼噎个半死。

“你心里要是真有我这个当大伯的,你大哥遇到了那么大的难事,你不会袖着手在一旁冷眼看。”

瞧瞧这是什么话?大房遇到了难事。这难事是怎么来的?这不是大房自找的吗?

在刘老爷子心里,大儿子就是一切啊。

雪梅叹了口气,将手指使劲的往土里插,感受着土地的松软程度。

她却不知道,刘老爷子是一时冲动,现在已经后悔了,呆在家里长吁短叹的坐立不安。

三个儿子,原本老二是最贴心最好使。可是老二突然之间变得态度强硬,不论他说什么都不吱声。老大提议,虽然爹娘拿出来首饰变卖,可是到底这是棺材本。不如咱们几家凑凑,先把这二百两的亏空给添上。若是没有钱,就先借点,以后慢慢的还。

刘承业说这些话的时候,刘老爷子既不出声也不反对,任着大儿子往下说。他心里是指望着几个孩子把这事担起来,首饰这种东西,是要当做传家宝一代代传下去的。将来一家分一根钗子,剩下的凤冠自然是要传给大儿子,谁让他是长子,以后要披麻戴孝扛幡摔老盆的。

可是看到刘承志一句话也不接,任老大磨破嘴皮也不吭声,一怒之下便提出了分家。

刘承志果然害怕了,扑通一声跪到地上,哭喊着,“爹娘,儿子做了啥错事?要把儿子分出去?”

这就是贴心的二儿子?眼看着爹娘犯了愁,居然一句话也不说,张口就反问爹娘?你当然错了,你错在不能为爹娘分忧。

刘老爷子伤心极了,让长孙敬东去请里正。他以为敬东肯定不会去请,谁都知道家丑不可外扬。没想到长孙是个没眼色的,跑到了里正家里就把人请过来了。

这一下子刘老爷子骑虎难下,说不分吧,里正人来了,带着黄册。说分吧,只是一时气话……

都怪二儿子刘承志,若是他有一点担当?也不会闹成现在这个局面。

可恨的是,侄子刘承礼居然还替他说话!干脆也分出去得了。剩下一个在病床上躺着,不知死活的三儿子……

刘老爷子摆了摆手,既然分了,就都分出去吧!

里正立刻就造了册,将刘家的名字在黄册上一分为四。分家可是好事啊,又能多收一家的税了。里正心里美极了!

稀里糊涂的几处在一起使劲,刘家就分了家。刘老爷子自己也没弄明白,本来是喊几个儿子来解决问题的,怎么就成了分家?

我为啥要分家啊?刘老爷子看着手里的地契欲哭无泪。剩下这一百多亩地,谁去种?

雪梅没在,如果她在的话,一定会说:冲动是魔鬼!

“好了,我看完了。”雪梅拍了拍手上的泥土,转过头喊敬民一起回家。

敬民耷拉着脑袋,亦步亦趋的跟在妹妹后面,不知在想着什么。

还没有走到村口,敬民抬起头想说些什么,就听到身后传来了马蹄声,急忙拉着雪梅往旁边让了让,没有想到车夫一声吆喝却将马车停到了他们身边。

“刘姑娘?”一个少年掀起了车帘,双眸里透出善意的笑容,“你身体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