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眼珠子一转,连忙改口道:“好吧,其实我是特意地来蹭您的早膳的。您别看我圆滚滚的,可脑袋瓜子就这么大,昨天晚上想多了天塌下来的事情,今早就有些睡不宁了,所以,只能早早起身,来您这蹭饭了。”

沈美钰,乃是沈清与陈氏的嫡长女。沈清成家晚,二十四岁那年娶了十五岁的陈穆娴,婚后一年,就有了沈美钰。当是时,沈清正处在仕途的上升期,年轻有为,沈美钰一岁那年,沈清就被破格擢升为太子太傅,是以,沈美钰的童年虽比不得琉璃千娇万宠,却也不曾有半点坎坷,外祖是一品侯爷,爹爹仕途蒸蒸日上,无人敢小瞧了她。

想及此,香云从善如流地点头,道:“香雪姐姐说的是,眼下都要过了饭点了,我先去将晚膳领回来,还请香雪姐姐屋内照料。”

香云原本以为琉璃是在练字,哪成想看到的是这幅光景,她心中一晒,手下动作却不含糊,身子刚刚挤进去,双手就在身后掩了门。没了外人看着,琉璃又不是在做正经事,她的胆子就大多了。上前先将琉璃的双脚取下,然后扶正了琉璃的脑袋,对着她耳朵轻喊:“小姐,醒醒!”

骆小六说着,见琉璃只瞪大了眼睛瞅着他,那一张美人脸,此刻红扑扑的,神态倔强而认真,竟让他生出她已经不小了错觉。这心思,原本只是一点星火,只片刻就燎了原。他仿佛是无形中受到了蛊惑,忍不住慢慢贴近琉璃。

琉璃原本的的确确在耐心的等着,想着骆小六总会笑够的!谁知骆小六太没数了,越笑越张狂,琉璃掰着指头断了算,顿觉他若再笑下去,连前世的几十年都不够他笑的,这是准备笑回皇后娘娘的肚子里的节奏吗?想及此,琉璃恼怒了,想不出她究竟有什么这么好笑!

骆小六听到这奇葩的的解释,冷脸险些绷不住,他以手掩嘴,轻咳一声,冲着香云挥了挥手:“下去吧,去厨房安排了,就说,本皇子饿了,要早些用晚膳。”

倒是太子妃与皇后一条心,见香菊不听皇后的话,没什么语调地出声道:“走吧,你以后就是长轩的人了,还不随我回去。”

听罢此言,香菊急速地抬起头,满脸的不敢置信,六皇子的手,未免伸的太长了!即便他伸的这么长,就没有一个人觉得不妥,出来管管吗?这样下去,怎么能行!如果皇太孙果真因为她的关系,与皇位失之交臂,那她即便是皇太孙的第一个女人,又有什么用,太子妃岂能容她?她转头看了看太子妃强笑而隐忍的脸,顿觉今次能不能活下来都是两说!

其实,皇后并不知道什么是虎狼符,当然更不可能见过,但她十分介意太后所说的一句话——用心经营下去,便是颠覆了这王朝,也不是不可能。而骆小六阴晴不定,时常随心所至,她怎么能让将来骆子辰的皇位做不安稳呢?

这其中,有骆小六的原因,也有讨好皇上的意思。

琉璃只当做听不出太子妃话里的讽刺,一句‘太子妃过奖了’的客套话还不曾说出口,就被骆小六抢了话茬。只听他拍着手,点头道:“四嫂这话说的也在理。”

明明是最正经不过的话,却被琉璃说的通俗俏皮,而这俏皮话,六皇子难得听了进去。

她一边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一块四抓金龙的玉佩,恭恭敬敬地至于头顶,接着说:“此乃皇太孙所许的信物,奴婢与皇太孙是两情相悦的,奴婢原本以为皇太孙年纪尚小,所以,并不曾服食避子汤,谁承想……奴婢真真是万死难辞其咎。”

琉璃有些不耐,自行在太后的下手坐了,旁观香菊的演技,只一琢磨,便微微笑了起来,只是笑容里没得一丝一毫的暖意。怪不得自己在莫弃阁从没见到她,却原来真是个聪明人,既懂的韬光养晦,又懂的把握时机。

从头到尾骆小六只站着看着,并不出言制止。

太后慢腾腾地腕上一百零八个佛珠挨个抚了一圈,也不见皇上应话。她懒懒地抬头看了看,见皇后笑地端庄,而皇上却是有些犹疑。

相较于太后,皇上想的更多一下。

香雪见六皇子要撤,眼睛都没眨一下,更不用说跟上去伺候了;而香草、香梅两个宫女看着六皇子离去的方向有些挣扎,他们没有香雪受宠,也就没有香雪胆大。

真要论起来,骆长空身份的特殊性并不亚于六皇子。六皇子是老来子,骆长空身份也不差,是皇上的皇长孙,也是太后的大曾孙。都说隔辈亲,可用在骆长空身上,那简直就是不可能的事,不过,要怪就怪骆长空摊上了惹事生非的奶奶,不争气的爹,以及个人秉性也不讨人喜欢。

陈氏暗叹一声,拧了拧琉璃的耳朵,嗔怪道:“我这费心费力的与你陈利弊害,你怎么还心不在焉?可是担心六皇子?你放心,竹叶青后劲大却不伤身子,六皇子身子不算强壮,睡到晚饭能醒来,就是烧高香了,你且与我说说话。”

陈氏听得有些不耐烦:“都是没影的事,何苦杞人忧天。”

六皇子亦是人精,他如何听不出沈清潜在的意思,只他也不解释,脸上却现出几分违和的怀念:“不与阁老玩笑,沾了四哥的光,在沈府品过几遭,却是上了瘾……”六皇子抿了抿唇,将剩下的半句话咽了下去,只不过,那时候,他上瘾的不是酒,而是一个影子。

沈平没什么神色的看了六皇子一眼,合着他还得感激六皇子留了他一条命?!

对于琉璃能猜中他的心思,六皇子并不觉意外,毕竟他也能分辨出,琉璃的话有没有说完。

六皇子一向浅眠,在琉璃踏进院子的一刻便已经醒了,他没有试探琉璃的意思,只是懒得动弹,便一直假寐,直到听到琉璃的叹息声,他才皱了皱眉头,长长的眼睫毛轻轻颤动,睁开了眼。

他也是在得知琉璃受伤之后,才注意起了计府,他原本是想查个后宅*,让他们头疼头疼,可谁承想,这一查竟然查出了大事。这些年,计家虽然出了个皇后,可为人很是低调,加上有那么个上不得台面的主母,富贵人家鲜少与之来往。可谁知道,就是这般不显山不漏水的计家,一方面受着皇上的恩赐,另一方面却借着太子的名声‘干涉’官员调配。

沈平端坐下方,闻言轻啄了口茶,笑得一脸的狐狸样:“父亲说的哪里话。按照咱们事先讲好的条件,您若仍然逼着儿子去科举,只能是两个可能。”

琉璃乐了,偏面上一本正经:“娘亲又不是不知道,我与二哥自小心灵想通。我尚在宫中的时候,就察觉到了二哥的愤怒,闲来无事掐指这么一算——了不得,你们竟然趁我不在,差点玩坏了我家二哥!这不,我马不停蹄地回来给二哥救场来了,还好赶上了,不然二哥真要被你们玩坏了!”

陈顺讪笑一声,想到六皇子就行在一边,到底没敢应这话,只说道:“老爷夫人应是不知道小姐今日回府,不然,指不定有多高兴。二小姐,您这边先劳烦香云姑娘照看着,奴才先去给老爷夫人通报一声,也好准备准备……”

“哼,阳奉阴违!琉璃,这样的丫鬟留着有什么用!”

许是车里‘啪’的一声响将拉车的马吓了一跳,马车行进的速度突然快了几分,琉璃被惯性弄得一个趔趄,险些要撞上车壁,恰在此时,六皇子将手伸到她的脑后,她刚好撞到了他的手上,然后刚反弹回来的她就被六皇子拉进了怀里。

琉璃闻言,收了满腹的疑惑,乖乖地上车,只刚在马车上坐稳,驾车人的‘驾’还没听到,就听到的就是远处的一声怒喝声以及‘得得得’的急促的马蹄声。

琉璃点了点头,总结的很好,可她总觉得香云这话后面,应该加个但是。自觉体贴的琉璃,忍不住替香云接着说:“但是?”

琉璃说到这些,不禁就想起了三年前沈府的鸡飞狗跳,忍不住轻笑起来,片刻才接着说:“你有所不知,二哥为人潇洒自在,不喜束缚。十七岁那年,他借口不曾考取功名推脱说亲之事,爹爹大怒,所以才兴起了让他科举的心思。可惜,上届圣上点了爹爹为主考官,他借口避嫌,逃了过去。如今三年已过,他已经二十有一,我曾听爹爹说,这届的主考官内定的是武英殿大学士闵大人,便是为了让二哥说个媳妇,他也要押着二哥进考场。还说,甭管考中的是进士亦或同进士,都要他先娶亲生子……”

他好脾气地点了点琉璃的鼻尖,问道:“她既无事,你在气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