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芳荣一愣,脸上晕上了绯红,连连摆手躲让:“你这是做什么,我说的话,谁都知道的。小椅子,你说是不是?哎,哎,哎,你又哭,你又哭,真真无趣!”

香云心想,她家小姐这话在理,她家小姐的绣工确实比盛小姐强了那么一点点,最起码,没有线头!

等香云近前,琉璃果然没‘打死’香云,她先伸出玉聪手指,挤了一滴她的眼泪,对着阳光看了看,然后扯起她的衣袖,抖了抖,见没有东西落下,便怀疑地闻了闻。片刻后,她略显惊讶地问道:“你竟然没有私藏芥粉,那你眼泪怎么出来的?”

陈氏可是将门出身,身子哪有那么弱?再说,明明她离开慈宁宫的时候,陈氏还好好的,慈宁宫有冰供应,总不会在屋子里中了暑期吧?还有,沈清说什么‘为了你’,明显就是想让她内疚,不再追问!

琉璃想到这,大大的琉璃眼咕噜噜转的可欢了,她倒是不觉得她现在想的有多离奇,反正穿越这种非自然力能控制的东西都发生了,那借尸还魂或者重生,自然也是存在的。她不仅不害怕,甚至还觉得,若是六皇子果真是借尸还魂或者重生来的,那她就可以松一口气了,因为这意味着,六皇子喜欢的不是她,最起码不是现在的她,他喜欢的是原装的沈琉璃。

皇上与太后协商,将这未名居挂上了莫弃阁的牌匾,急赶慢赶地布置起来,只待琉璃入住。说起来也是琉璃荣幸,这匾都是圣上亲自提的字!

皇上一直以为,子逸八岁那年,她当着他的面,发狠杖毙了莫离轩上上下下所有的宫人,是因为她不满子逸小小年纪受人蛊惑,可实际上,这一切只是因为成功蛊惑了子逸的不是她身边的人!她当着子逸的面处置,不是为了教他不受蛊惑,而是为了让他听话,听她的话,让他看看,他的人,她随便可以打杀!

陈氏听到沈清的安抚,口中的话一顿,再也忍不住,窝在沈清的怀里,哇地哭了起来,只觉得这一辈子的委屈在这一天受了个十成十。她的女儿,还不曾好好长大,就被皇家的人当成冲喜的棋子招进宫来,偏她还不能要回来,不然就是置宇信王朝的安慰于不顾。

陈氏恍惚间只觉得出现了幻听,待看到太后再认真不过的神情,顿觉五雷轰顶,这怎么可能!琉璃才八岁,连府门都少出,如何与宇信王朝的江山社稷有牵扯,琉璃她只是个弱女子,着实带不起如此高的帽子!

只这会可不是给皇上拆台的时候,她摆了摆手说:“免了免了,来人啊,赐座。”

还不等琉璃行动,李公公就觉得身后一冷,他慢慢转头,就见六皇子直勾勾地盯着他,六皇子的眼神里□□裸地写着‘凭你也配’四个字。

沈清明亮的眼睛微微一眯,开祖定下的规矩:龙撵十六抬,凤撵八抬,皇子架撵六人抬,妃嫔架撵四人抬。如此一算,就算看不清这蓝衣少年的面貌,他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

不过,冯二看着片刻间就嘴角上扬,好似正做着好梦的六皇子,最终还是决定闭上自己的嘴,悄无声息地隐去了身形。

他避开六皇子,两手轻轻捏住了琉璃的两颊,恭维道:“大哥说的对,你虽年纪小,但却是咱们兄妹四人中最聪明的一个,小小年纪,说出的话就有理有据……”

可上帝给六皇子开了个不小的金手指,现在坐在沈家兄弟面前的他已经有了一辈子的阅历,那尊贵无比却又含蓄内敛的气质随着他一举一动不自觉地流露出来,言谈之中,兵法不输沈铭,学识不输沈平,短短一顿饭的功夫,就让他们相信,坊间的那些个传闻都是在诋毁六皇子。

她倒不是觉得自家少了六皇妃会怎样,也不是觉得琉璃配不上她孙子,她那顾虑跟李公公如出一辙——千金小姐碰上自家无法无天的霸王,能坚持一个回合否?若是命丢在宫里,沈清是文官之首,忠义侯是武官之巅,自己可怎么护住宝贝孙子!

所以,如果说皇上对太子那是严父,对六皇子绝对赶的上慈母的级别了。

香云十二岁,已经跟着琉璃五个年头了,与其说是琉璃的丫头,倒不如说是琉璃自小到大的玩伴。她是极其佩服琉璃的,不是因为琉璃是难得一见的美人,也不是因为琉璃的身份高贵,而是因为小姐生就一副乐天知命的性格,而且非常地和蔼可亲,与那些娇滴滴、遇事就抹眼泪的小姐不一样。

饶是沈清八面玲珑,做过多种假设,也想不到此事会牵扯到六皇子。

沈清见琉璃这身示人以弱的打扮,并不言语,只是赞赏的点了点头,不过宫里的人并不是好打发的。

“小姐!”香云急地跺脚,六皇子可不是大少爷二少爷那样好脾气的,这些天她在宫里打听了很多他的传言,因怕吓到琉璃,所以一直没有告诉琉璃。早知琉璃这般无法无天、不肯服软,还不如说出来,好歹让琉璃带点敬畏之心,莫真惹火了六皇子。

“还不退下!”琉璃的声音严厉了几分。

她甚少这么与香云说话,可一旦用这个语气说话,就代表她不会再换主意!

香云急急地跺了跺脚,心不甘情不愿的退了出去。

而六皇子,看着琉璃捉紧自己手腕的手,微微失神。他向来多疑的很,极讨厌别人碰他,衣服不行,命脉所在的手腕更是想都不要想。可是,此刻琉璃细腻的小手捉着他的手腕,他竟丝毫不觉反感,反倒心情激荡,难得地平静了下来。

前世他只能从琉璃的眼睛里,感觉到琉璃不怕他,而今生,琉璃却是时时刻刻用行动告诉他,她不怕他。他心里越发高兴了起来,反手握住了琉璃的手!

琉璃却被六皇子笑地莫名其妙,她甩开六皇子,正正经经地问道:“看来,六皇子早已知道我不是她!”

六皇子略微失落地看了看自己空的手,又看了看翻着白眼的琉璃,认真答道:“我从第一天就知道。她是循规蹈矩的大家闺秀,便是小时候,也绝对不可能如你这般活泛。她不会瞪人,眼珠子不会乱转,更不会翻白眼,她的眼睛永远是温柔的,说话永远是柔声细雨的,而且她性子清贵,只会不理睬我,怎会如你这般顽劣,同我吵架。当然,最主要的,是她与生俱来的高傲与自尊,如果真的是她入宫坐童养媳,她不会像你过得这般滋润。如按计蓝旖所比喻的,她才是那个花中之王……”

琉璃听着听着,眼睛瞬间亮了,她也顾不得纠结于六皇子暗地里又将她比作果蔬,她笑地有些谄媚,两手抱在一起,连连拱手道:“既如此,烦劳六皇子帮个忙,与太后或者皇上说一声,我是不是可以回家了?您的大恩大德,小女子没齿难忘……”

六皇子心里大笑,面上却有些苦恼,他捧着琉璃的脸蛋儿,一字一句道:“可是,要怎么办才好呢,比起已经不存在的她,我更喜欢现在的你。”

琉璃一愣,待明白过来他说的什么,顿时急了眼:“你……你简直不可理喻!感情,是多么神圣的东西,岂能朝令夕改,改弦易张!”

六皇子手下空了,他也毫不介意,他十指交叉,难得认真回答道:“琉璃,我不知道你是谁。可是,一辈子太久了!也正是因为我等的太久,许多事情都记不清楚了。此时此刻,是你让‘沈琉璃’这三个字,在我眼前一日日的鲜活了起来。我以为,我们是一样的人,我以为你明白我……”

琉璃心里扎了个肖似六皇子的小人一顿猛踹,她恶声恶气道:“我明白什么明白!我不明白!还有,谁跟你是一样的人啊!我生来就叫沈琉璃,我自出生就在沈府……”

六皇子并不理会琉璃的跳脚,仍是一脸的认真:“所以,我找的就是你。琉璃,我不会问你的过去。你莫要忘了,从你入宫的第一天,你身上就贴着我骆子逸的标签,不管是现在,还是将来,我都是你的倚仗……”

琉璃眼见六皇子是说不通了,指着六皇子的手有些发抖,良久恨恨地一跺脚,道:“谁稀罕啊!”

说完这四个字,琉璃也不管六皇子会不会发火,出了亭子,拉着香云就往莫弃阁跑。一直跑出去很远,她才听到六皇子的大笑声。

六皇子的笑声过于爽朗,让在慈宁花园闲逛的太后一阵诧异,她着实想不到,有谁如此胆大包天,敢在慈宁花园喧哗。

太后转向搀扶着自己的少年吩咐道:“长轩,你去看看,是哪个胆大包天的,敢在哀家的地盘撒泼失态!”

骆长轩年幼,仔细听了片刻,笑道:“老祖宗,听着声音,好像是六皇叔。”

太后一脸的不信:“嗤,不可能!自从那件事,他就没有大笑过!罢了,那件事不说也罢,甭管是谁,你去将人给我带过来!若是你二皇叔家的,更不用客气!”

骆长轩面容一正,也明白太后对他素有贤名的二叔不喜,也不耽搁,急忙朝着临溪亭去了。&!--over--&&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