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栩闻声松了手,却又觉得有些好笑,再次伸出食指拨弄了两下刚刚自己拉过的被角:“原来这个地方是你的耳朵啊,都赶上大象的耳朵了。”

朱雀为她梳了个双苞髻,瞧着镜中水灵灵的小姑娘满意地点点头,又从匣子里取出一个做工精致的花梨木蝴蝶纹脂粉盒:“今儿个外面有风,比前些日子凉快许多,不过毕竟是大夏天的,姑娘抹上些防晒膏吧,当心晒坏了皮肤。”

简单到称得上懒散的装扮穿在十四岁的邵珩身上,却有着不一样的味道。

这话听得太皇太后开怀一笑,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哀家就知道,我们的浔阳最是乖巧不过了,事事都为旁人考虑。”她说着转而看向面无表情的岑栩,“既如此,你便先回吧,政务要紧,哀家留浔阳在身边说说话。

邵珩略微诧异了一瞬,见他如此反倒又信服几分:“我想算算……前世今生。”

太皇太后对自己当真是好的没话说,邵珩听了也难免感动,对着太皇太后感恩地笑了笑:“谢谢太皇太后。”

“可是……”乔箬有些不服气,她自幼便喜欢压乔第一头,如今她越过自己被陛下赐婚,还嫁的这么好,她当然无法忍受了。

回头去看走出来的庄园,进去时灯火辉煌,华灯璀璨,而此时却是黯淡无光,只看得到月色下再普通不过的建筑屹立着。

他惹出来的凭什么让她自己想办法解决?邵珩略一低头,用额头对着岑栩的脸用力一撞,岑栩鼻子吃痛,顺势松开了她。

他们二人此时就站在溪水中央的一座极为雅致古朴的木质小桥上,站在桥上去看下面的流水,好似也泛着荧荧之光,看上去有些不太真实。

红衣女子带着众人绕过一段回廊,最后入了形似山洞的地方,里面光线暗淡,装点的却极为古朴雅致,所过之处似能听到流水潺潺,很是曼妙。走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红衣女子总算停了下来:“就是这里了。”

邵瑾扯着邵珩的胳膊道:“阿姐,咱们去瞧瞧吧。”

长公主狐疑地望着女儿,好端端的提安王做什么?莫不是……

铃铛生的水灵,巴掌大的小脸儿瘦小,两只杏眼却是又圆又大,一眨一眨间很是讨人喜欢。邵珩忍俊不禁地捏捏她的脸儿:“你这丫头嘴就是甜,芩儿呢?”

没想到这个时候她还能陪在他身边,真好。

中秋将近,夜里冷风吹拂,寒凉入骨。

佟嬷嬷一时间被说的满含愧疚,自挥耳光哭道:“是奴婢的错,奴婢一时糊涂,辜负了公主的一片心,奴婢如今遭此报应全是活该的!”

邵珩顿时了然,他二哥虽然肚子里墨水不多,武艺确实极好的。既然是稀有药材,三哥定然不放心让别人去,会找二哥再正常不过。

经他这么一问,邵珩才猛然发现岑栩脸上的黑眼圈没有了,惊诧地看着他:“才半天你就没事了?”

暴云霆一时间如坐针毡,张了张口却不知如何回答。他行兵打仗或许还行,玩心机城府,他绝对不是眼前这个君王的对手。

逃出了龙潭虎穴,他这才拿帕子擦了擦额上的汗,心道,看来他方才真的是看花眼了,他家主子何时会对那个人这么温柔了?

想到是他引自己来这儿的,邵珩不由怒从心起,疾步走上前去,见到他也不行礼,直接在他对面坐下来,一双杏眼瞪着他:“你骗我来这儿做什么?”

“没有可以慢慢培养的嘛,你既能开口夸她,哀家也相信你的眼光,想必是个不可多得的妙人儿。改日把她带进宫来给哀家瞧瞧。”太皇太后眉宇间尽是笑意。

试了试温度,见并没有发烫,她顿时安了心:“那不如,奴婢去帮郡主请大夫?”

“我会找到解决办法的,等你恢复正常了,咱们就成亲。”岑栩将脸埋在被子里,鼻间都是那股熟悉而清雅的馨香,让他整个人都放松了许多。

乔第拍了拍她的手:“这寻梅居里亏得有你与我相互扶持,还说什么见外的话,偶尔自己动动手没什么不好的。对了,珩姐姐回去了吗?”

邵珩长吐一口气,抬手将嘴角的血迹擦干净,从假山后面走出来:“我在这儿。”

“这莲花做的倒是极用心思。”她勾了勾唇角,由衷的赞道。

可想到他这弟弟方才的话,又不免露出几分尴尬之色:“你该不会想说,你梦里的那个女子就是浔阳郡主吧?”

邵珩循声望了过去,这还是她自重生以来第一次瞧见乔笙。一袭蝴蝶蓝苏绣百褶裙,外罩月白色玫瑰纹坎肩,发髻上簪了一对儿银珠挂翠缠枝钗,身姿婀娜,容颜秀丽,端庄而温婉。她肌肤水嫩,皓齿红唇,一双眼睛如云似雾,透着股子灵动,竟有股江南女子的婉约之姿。

“时候不早了,陛下睡吧。”

天气渐渐入秋,昼夜的温差也明显变大了。岑栩将窗户开着,清凉的秋风吹进来,邵珩觉得有些冷,终于开口了:“可不可以把窗子关上?”

“情深义重?”长公主突然笑了,“陛下知道什么叫作情深义重吗?邵敬霆自从与我倾心,他对旁的女人看都不会看上一眼,我与他成亲数载,他也从不曾对旁人动心分毫。皇后娘娘为你生儿育女,打理六宫,从不曾因为你疏远她而对你有半分迁怒。这样的感情,才称得上是情深义重。”

邵珩闻此倒是想起来了,这青鹤戏法变得惟妙惟肖,瞧不出破绽,自己生性爱玩,见她有此手艺才让长公主将她留在自己身边做了二等丫鬟。

“那你在西北一定吃了很多苦吧?”邵珩莫名觉得有些心疼。

“不行!”佟嬷嬷听到儿子的话面色一变,眼神都跟着凌厉了几分,“今年的秋闱你不能参加!”

蔡氏一听恼了:“大嫂没有证据怎可胡说?我们瑚姐儿是那样的人吗?她素来不撒谎的,既然说是珊姐儿送的,可如今珊姐儿不承认是怎么回事?”

邵老夫人点了点头,转而去看邵瑾,笑着道:“襄阳倒是又长高了不少,都要成大姑娘了呢。”

她的气色瞧上去极好,粉面含春,眉宇间透着妇人独有的娇媚与风韵。

舜王看他一副不好惹的样子,也不主动招惹,眼角余光瞥了眼床下,转身往前殿去了。

“郡主不是说困吗,怎的没有睡?”金嬷嬷纳闷儿的望着坐在妆奁前的邵珩。

邵珩瞧她误会了也不辩驳,毕竟她要去偷被子的事没法直接告诉她们,如今她们误会了反倒省的自己解释。

邵珩听得心花怒放,太皇太后果真是疼爱自己,她都还未开口说要,太皇太后自己就说给了。在她的记忆里,亲祖母邵老夫人都不曾这般对待自己呢。由此可见,当初安福长公主被太皇太后养在膝下时又是何等的恩宠啊。

岑栩双手攥着被角,不由想到了梦里女子那柔若无骨的香肩,想到她身上淡淡的花香,娇软滑腻的身躯……

岑栩眸中有些复杂难测:“只是莫名觉得有些熟悉。”浔阳郡主怎么可能会是那条被子呢?如此也太过荒诞了。何况,那条被子的声音也和她并不相同。

被太皇太后抱在怀里,邵珩觉得自己对这个怀抱分外留恋。就好像……她以前也时常这般被太皇太后抱着一样。

后来,她的灵魂机缘巧合之下辗转入了乔第体内,和真正的乔第共用了那具身体。后来真正的乔第死了,她的灵魂才又回到三年前,重新到了自己最初的身体里,再次做了邵珩。

一说入宫,邵珩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若她入宫不小心碰到岑栩怎么办?

或许,岑栩看上的女人并不是她?他急切的想要将此事弄个明白。

他喝碗拿帕子擦了擦嘴,又对着太皇太后拱手谢恩。太皇太后道:“你不必谢我,这绿豆粥既然你喝了,今儿个你可得站在哀家这边,方才哀家正和陛下说立浔阳为后一事,你说说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