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栩没有理他,只伸手拎起那壶酒,神色淡淡:“再多拿几壶过来。”

可如今一切都想起来了,她只把佟湛当兄长,再想起自己曾经那矛盾复杂的心思,实在有些没脸见他。

蔡氏道:“你们听听,还不是瑢姐儿那丫头的错?老夫人可要给我们瑚姐儿做主啊。”

再比如邵瑾蓬莱阁里的桂香满园、邵宋蒲松阁苍劲翠松……

邵安道:“方才你三哥说从前有一甚是有趣的文人墨客,他偏爱吃茶,奈何有一日家中茶囊羞涩,便想去邻居家讨要,于是遣了家中仆人头戴草帽,脚蹬木屐去邻居家讨要一包东西。那仆人想问他讨什么,他却说‘你只管去,旁的都不必说’,那仆人闻此莫名其妙的去了,结果还真带了一包茶叶回来。”

这人认识自己?邵珩又是一惊:“你……”她虽然知道自己是邵珩了,但很多事不是一时半会儿想的起来的。

“什么事啊?”邵珩被他晃得很不舒服。

用罢了早膳,岑栩便要起身回御书房,太皇太后见了难免斥责道:“浔阳难得被哀家接进宫里,陛下也别只顾着政事,在一起说说话并无什么不妥。”

雪鸢熟练地将一缕青丝打了几个好看的结,绾在头顶,漫不经心地回答:“如果现实中真有那样的地方,自己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岑栩想了想:“你当晚说过之后第二天朕也得到了消息,由此可见你告知的消息并没有什么用。或许这只是巧合呢,你若想证明自己有本事,这温中灾情只怕不够。”

听闻这话,她不免想到以前帮着太皇太后抄写经文的那些日子,如今回忆起来竟已经是隔世了,不由鼻子酸了酸,却努力笑着哄太皇太后开心:“浔阳的字是太皇太后手把手教的,正是因为太皇太后的字漂亮,浔阳才有了如今的收获,这还得归功于太皇太后呢。”

如今重来一世,她竟然好端端的站在自己面前,实在让人匪夷所思。

“先生觉得,如果一个人的前世和今生不是同一个人,这可能吗?”邵珩问的有些忐忑。

“看着这画,便好似能闻到淡淡的花香,可谓是画的最高境界了,乔姑娘不愧是丹妙真人的弟子,今日我也是大开眼界了。”邵珩发自内心地赞道。

他们到了夜里就会互换身份,可每日早晨鸡鸣三声便会重新回到自己原来的身体里。

其实这被子虽说蠢笨了点,倒也挺有意思的,若真就此没了踪迹,那真是可惜了。

待马车停了下来,邵珩终于长舒一口气。她觉得这条路实在漫长至极,不过幸好是到了。

此时的邵珩已经有些拿捏不准了,昨晚上发生的到底是真实还是梦境?若说是梦,又未免太过真实;可若说是真的,她如今又回到丞相府是怎么回事?何况,她乃相府嫡女,夜晚身体若是跑出去只怕早就被丫鬟们发现了,还是做梦的可能性更大些。

岑栩对她的防备丝毫不减:“会说话的被子,也可能是妖怪呢?”

康顺闻此又抬手揉了揉眼睛,再次望过去,那被子仍一动不动地躺在那儿,的确是没动静啊:“陛下不会看花眼了吧?”

妇人将儿子抱在怀里,轻轻安抚着他的后背:“阿栩,这不是你宁姑姑的错,她把你父皇让给了我,我却没本事得到你父皇的心。不要记恨你宁姑姑,否则,母后这辈子欠她的怎么也还不清了。”

这些个姑娘们,想必便都是长浚伯府里头的姑娘了,算起来都是她的堂姐妹。

一直养在深闺娇宠着的女儿竟亲眼见了这样的事,邵敬霆也知道她定是吓得不轻,叹息一声,温柔地抚了抚女儿的墨发:“浔阳别怕,没事了,都过去了。”

乔第对着众人一一问好,最后目光落在佟湛那俊逸的五官上,惨白的脸上略显一丝杏红,眸中露出钦佩之色:“早听闻湛公子博学广义,疏通古今,今日得见乃乔第之幸。”

难得劝动了邵瑾出门,邵珩觉得很有成就感,心情也很是愉悦。三人出了丞相府,一起坐上早就备好的宝盖马车,向着最热闹的铜雀街去了。

要知道,佟嬷嬷虽生的标致,但姿色也只是比寻常女子稍稍好些,如今竟生出佟湛这个谪仙般的儿子,这让她不由对佟湛的生身父亲多了一份好奇。不过听说那个男人在佟湛还未出生的时候便死了,佟嬷嬷也算是极不容易的。

有人疼的感觉真好。

她说着,将邵瑾手里的药接过来,屏息,阖眼,一口饮尽。

果然,太皇太后就是太皇太后,说的话都比旁人想的长远。

她一个规规矩矩、从不作恶的小小女子,谁能给她解释一下这到底怎么回事儿?

只这么一个字,乔第已经确定了说话人的身份:辛和帝,岑栩。

站在一旁的雪鸢见了笑道:“小青青,你这戏法到底是怎么变的,也教教我们呗。”

青鹤摇头:“这个可不行,说出来就不好玩儿了。若是以后你们都会了,那还有个什么趣儿?”

邵珩望望屋里的朱雀、雪鸢和红鹦,突然道:“你们三个先出去吧,我有些悄悄话话想单独跟青鹤说。”

雪鸢一听笑了:“莫不是郡主想偷偷逼得小青青就范,教你变戏法吗?”

邵珩笑嗔她一眼:“既然被你猜中了还不快出去,若我学会了就教你如何?”

她们三人笑着出去了。

青鹤在邵珩跟前站着,低头戳着手指,神色看上去有些为难:“郡主,这个奴婢真的不能教你,我在我爹面前发过誓的。”

邵珩笑着拉她在自己旁边的绣墩上坐下:“我没有要你教我,就是想找你聊聊天。我记得你说过,你们天南国很多人都擅长变戏法对吗?”

青鹤点头道:“据说六十年前,我们的祖先穆南子带着一些百姓逃避战争到了那里,在里面设了五行八卦、奇门遁甲之术,外面的人都无法攻破。

又因那座城池位于敖天山之南,祖先便为它取名天南,天南国也由此产生。

我们天南国很小,比不得大夏地大物博,所有百姓加起来还不到万人,但民风淳朴,繁华富庶,戏法是我们自娱自乐的一种活动,在全国都很是盛行,有的人技术高超,还可以选入宫中为官呢。”

“那你有没有听说过一种戏法,可以把人变成被子,就是……白天的时候是人,到了晚上夜半子时过后就会成为一条被子。”

邵珩问的一脸认真,青鹤却“扑哧”笑出声来:“郡主,戏法都只是障眼法而已,都不是真的,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变成被子嘛。方才奴婢给郡主变来的红枣那也是早就藏在身上的,郡主当时若说让奴婢变个橘子来,奴婢也是万万做不到的。”

邵珩刚刚燃起的希望在青鹤说完这几句话后生生的破灭了。

“真的没有吗?还是说只是你不知道而已?”邵珩还有些不想放弃,这被子既然是天南国进贡的,就定然和天南国有关系。

青鹤皱着眉头想了想,轻轻摇头:“变被子这种事奴婢当真是闻所未闻的,不过也可能如郡主所说是奴婢自己不知道,典籍中会有记载也说不定。对了,郡主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来了?”

邵珩笑着道:“没什么,只是觉得这样蛮好玩儿的。”

青鹤点头:“听起来的确有些意思,不如我没事的时候翻书来找找看,兴许真的有呢。”

邵珩眼前一亮:“你还有这种书吗,那你快把说找出来,我跟你一起找。”她说的兴起,竟然连腹痛都给忘得一干二净了。

青鹤摇头:“那是我们天南国特有的文字,郡主看不懂的。我自己慢慢找就是了,左右也只是觉得好玩,找不找得到都不要紧的。”

“说来也是,那就交给你了,若当真找到了这么好玩儿的事可别忘了告诉我。对了,你当年既然是跟爹娘失散的,有没有想过再回去?”

青鹤神色黯淡几分:“起初倒是很想,不过后来时间长了,我自己都已经忘了爹娘长什么样子了,索性便不想了。在这有吃有喝的,郡主对我这么好。”

邵珩见她乖巧,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说来也是,知足者长乐。不过,你可以仔细想想还记得什么,若是想找爹娘,我可以让我三哥帮你,他四处游历,说不定会碰到的。”

“真的吗?”青鹤听得眼眶红红的,“谢谢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