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一想,她越发不敢耽搁,急急的起床前往长乐宫。

正说着,暴云霆已经到了跟前,对着金嬷嬷打了招呼:“金嬷嬷安好。”他的声音粗犷而沉重,一如上一世邵珩曾听过的那般,她不由攥紧了衣袖,低头不语。

老者笑着捋了捋胡须,又将那锭元宝推了回来:“今日姑娘是在下的第一个客人,所以此单不收银两,姑娘若想算什么尽管说来。”

银嬷嬷眼珠一转,旋即笑道:“太皇太后方才不还说自己没有帮手吗,不如将郡主宣进宫来住上几日,一来太皇太后可以教她做些学问堵了陛下和安王的嘴,二来这陛下来长乐宫请安时也能碰到说说话,这一来二去的,没准儿……”

毕竟,他们俩的渊源不是三言两语能够说清的。

御书房处理政务的外殿,岑栩神色复杂地坐在龙案前,龙椅的扶手上搭着那条飞鹤云纹的蚕丝被,目光时不时的便会往那薄衾上瞥一眼,随即蹙紧了眉头继续批阅奏折。

“你好生坐在那里,便不觉得热了。”佟湛温声嘱咐。

邵珩哆嗦了一下,却真的不敢说话了。若他一气之下当真拿了水泼她,天知道她还能不能活着。

如今这样子倒像随了原来那个浔阳郡主的性情莫不是,她如今已经和原主的性情合二为一了?

岑栩心中冷笑,他方才根本没睡,哪里来的噩梦一说?

那个孩童,是儿时的他。

邵珩因为刑场上的惊吓,一病又是五日,幸运的是一连五个晚上她都不曾再变成被子,想来先前那两日当真是在做梦了。

邵珩见自己这蒲凝院站了一屋子的人,整个人一时没反应过来,顿了一会儿才轻轻摇头:“我没事。”

“你真的是……乔第?”邵珩脑袋都有些懵了,她若是真正的乔第,那她又是谁?可面前女子温婉知礼的模样,可不正是和上一世的自己一般无二吗?就连这声音也是如出一辙。

邵瑾抱着书在玫瑰椅上坐下来:“我不喜欢出门,阿姐你们自己去吧。”她总是规规矩矩的,邵珩当真很少见她笑过。

收拾妥当,邵珩在自己的房中用罢早膳,邵安和佟湛已经很准时的过来找她了。

“呦,那吃的可真不少。”邵丞相眉眼温润,唇角扬着一抹宠溺的笑意。

她记得上一次阿姐贪玩儿落了水,在榻上躺了足足一个月,也是死活不肯吃药,后来没法子都是捏着鼻子硬灌进去的。到底是亲姐姐,她还是希望阿姐能自己吃下去比较好。

大夏朝自建立以来,崇尚女子德才兼备,因而但凡有些家底儿的再没有不让女儿家做学问的。安福长公主曾因女儿这顽劣的性子没少动怒,但终究拗不过太皇太后,也只得作罢。

作为一个帝王,先帝不管对旁人如何,对长公主也算得上是个重情之人了。

就在这时,外殿传来一阵说话声:

可若不是她,她的声音又为何同他梦中的那名女子一般无二?

邵珩觉得今晚的岑栩有些奇怪,又见他一直趴在自己身上没有要起来的打算,只得再次出声提醒着:“陛下,你,你该起来了。”

岑栩倒是没再说什么,很快又变回那一张面无表情的模样,缓缓起身将被子往里侧推了推,整个人躺在了榻上,转而拉下幔帐,又将那条被子盖在了他的身上。

邵珩此时很想喊他把自己放下来,可看他心事重重的模样她实在有些不敢招惹,只得默默忍着,左右她现在只是一条被子,被子就是给人盖的嘛——她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了。

岑栩双手攥着被角,不由想到了梦里女子那柔若无骨的香肩,想到她身上淡淡的花香,娇软滑腻的身躯……

很快,他觉得自己身体起了反应,浑身燥热难耐,再加上此刻心情的烦躁,让他很想发泄内心的火气。

邵珩此时被他盖在身上,他身体的反应她自然感受得到,一时间吓得不轻,很怕他突然兽性大发把自己给扑到了。

然而,她担心的事并没有发生——岑栩突然从榻上坐起身,迅速掀开幔帐去了外面。

邵珩呆呆地望着那轻轻摇曳的幔帐,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岑栩今晚怎么这么奇怪?一会儿问她是不是去过西北,又问她是不是认识他,莫非他在找什么人?

“西北……”邵珩摇了摇头,纵使她上一世去过西北,那也是同暴云霆一起的,跟他又有什么关系?他要找的人肯定不是她!

岑栩迟迟不曾回来,邵珩也懒得等他,再加上此时是深夜本就困倦,没多久便睡着了去。迷糊糊之中,她好像感觉岑栩回来了,而且把自己放在一边并没有盖,而是寻了另外一条夏凉被盖在了身上。

邵珩因为太困,懒得睁眼,知道他没有盖自己反倒睡得更香了,很快便不省人事。

而这边,岑栩冷浴之后躺在榻上翻来覆去的,却仍是难以入眠。心中有太多的疑问,却又不知道该去问谁。

后来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渐渐有了困意,不知不觉间入了梦。他又一次梦到了那时常梦到的场景,一间卧房,一张床榻,一个……他根本瞧不清容貌的女子,他们一如既往地做着同一件事……

那女子似乎有些坚持不住了,突然抓着他的肩膀带了丝求饶的意味:“将军,停……停下来……”

岑栩额头上汗珠点点,缓缓停了下来,听着这女子和那条被子如出一辙的声音他身形微顿,定睛认真地望着她,右手渐渐抚上她的脸颊,摩挲着她的唇瓣:“告诉我,你到底是谁?那条被子,是不是你?”

那女子却并未回答,只静静地躺在那里,娇喘微微,病弱游丝。

岑栩心中升起一丝怜惜,终是没有再逼问她,只顺势侧躺下来,将她扯进了自己怀里,亲了亲她的额头,就那么闭目睡了去。

翌日醒来,岑栩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怀里抱着的根本不是什么女人,而是那条早已经没了琼花气味儿的蚕丝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