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程没想到他看着像个二百五,居然这么超尘脱俗,于是又问了个更深刻的问题。

他突然就有点想知道,这乱成一团的关系里,许沐扮演了个什么样的角色。

侯勇最烦和人讲道理,他是用拳头打天下,可在许东篱这里,又不存在什么道理,他对他,是无条件妥协。

许沐见求助无门,就决定自救,因为对面的暴发户看起来快要气爆的样子,指不定精神错乱,就要伤及无辜了。

主任一直百思不得其解,小许这同志有三好,勤快任劳像乖宝,怎么就一言不发的跳楼去了呢,办公室里少了他,使唤不动人了都。郭德彪大叔站出来一解释,主任立刻一拍大腿说了句好,礼轻情意重,就这么办!

☆、第一章一跳

冯程不由多看了他一眼,心情有些复杂,不知该夸他有大将之风,还是该贬他要吃不要命。

冯程已经能从嘈杂的吵闹里,清晰的辨出人到底在吵什么。

只听一男的公鸭嗓子扯着咆哮:“再他妈跟我装穷,看老子不砸了你小破摊子,赶紧的拿钱。”

“诶哟大哥,小本生意真的交不起那么多,再说我姑娘最近要动手术,急需用钱,真的有难处,您行个好……饶一点,就二十吧。”

摊位也就十来个平方,冯程一扭头,就见中年的摊主微弓着腰,爬满岁月沧桑褶子的脸上带着讨好卑微的笑,神情间有无奈,更多的是逆来顺受。

老板两手平伸出去,略黑粗糙的指端捏着张纸片,是二十块钱人民币,在和风里轻颤。

对面的汉子膀圆膘厚,个头壮硕,狰狞着面部凶神恶煞,身后还跟着一皮条小弟,数数十来个,不是抖腿就是叼烟,年纪多在二十左右。

打头那人像是个小头,他一听完,脸上的表情神烦,一把夺过拿二十块钱,揉成一团摔到摊主脸上,揪住老板前衣领子,唾沫星子喷人一脸。

“草泥马,二十块钱~~?我去,你把哥几个,当要饭的啊,收五十是老规矩,怎么~~别人交得,就你搞特殊?快点!!!老子还有一片儿地要跑,没工夫跟你瞎耗。”

摊主被吓的一抖,为了攒下三十块钱,还在努力,只见他从兜里摸出一包烟,抖出一只递到那膘汉子面前:“这位老大,我闺女手术真需要钱,还差三万五,我和家里的一分钱都不敢多花……您行行好,就二十,就二十吧。”

打头的下意识就去接烟,一看烟盒上的廉价牌子,四块一包的黄鹤楼,登时怒了,一把夺过烟盒摔到地上,手指着老板上下的点:“老子不管你差三万五,还是五万三,只要你还想在这做生意,该交的钱,看你敢少老子一分,你给不给!”

老板叹了口长气,转身从抽屉里摸出零碎的五十,递了出去。

……

桌子上,许沐的左手拽着自己的右手,桌子底下,左脚被他不知那只脚踩住脚背,冯程眉头一拧,抬头冷眼看他:“你什么意思?”

许沐吞了口里的食物,筷子探向冯程那笼包子,对上他眼睛笑了下:“就是你乖乖坐在这里,哪都别去的意思。”

他刚啃完根油条,嘴巴上一层油光,跟涂了唇彩似的,唇色浅淡肤质干净,看着倒也不显油腻,俩眼珠子黑白分明,很有点小白脸的意思。

可话里的潜台词,就稍显冷漠了。

冯程看着冷,可他脱离社会太久,三观还停留在几年前,比许多人都要正义……更何况,他和程徽也摆过早点摊,知道其中不容易。

摊主无可奈何的退让,和混混趾高气扬的跋扈,像一把锋利的刀,在程徽生日和忌日同在的这天,划破他自欺欺人的结界,让那些斑驳带血的记忆,喷薄而出。

他瞬间就红了眼,腿一踩地就要站起来……

然后,屁股还没离地,就被许沐一脚碾在脚背上,伸手拽住了右腕,也不知道他怎么察觉到的。

许沐力气大,他上次从楼上掉下来,冯程就领教过了,他挣了挣,没挣脱。

冯程一腔敌意,刹那就往他身上倾了一半,那目光冷冻他,可二皮脸皮糙肉厚,丁点反应也没有,还自顾自叉了个包子,窜起来凑近,两人的脸相距不超过二十厘米。

许沐将筷子凑到冯程嘴边上,温热的包子抵到了唇,他笑着张嘴:“啊…喂你……”

冯程无视他喂奶娃的好意,目光紧盯着许沐,冷而疏离,伸手将筷子压下去,声音听似平静:“放开,你的手和脚。”

许沐嘴角有笑涡:“不行啊。”

“理由。”

许沐装模作样的叹口气:“因为你看起来像董存瑞,要去舍生就义,这个碉堡有点坚固,战友必须拉住你。”

冯程觉得自己可能是被他气疯了,不仅觉得他比喻得当,还发神经的笑了一声,更疯癫的问了句:“那关你什么事?”

收完“保护费”的混混鱼贯朝这边走,取向就是冯程椅背后那条窄道,看样子是准备遵循两点之间直线最短的原则,用最快的时间抵达邻着的摊位,尽可能的提高行动效率,一路的桌椅被他们踢得乱七八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