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呈霜?”颜苏思索道,“竟然是他,我的确没想到。你如何确定?”

“那会不会是经常穿白衣服的?”

颜苏迷茫地望着言墨,而言墨也这样无声地望着他。

“多谢公子。”颜苏穿好衣服,跟着司空任风下楼,一来到大厅就看见言墨急匆匆从另一边的楼梯跑下来,抢到颜苏面前将他一把抱在怀里。

“呵,这匣子又不是你的,你怎么卖给我。”

“嗯。”言墨随即沉默下来,颜苏只好安慰道:“连飞天侠盗都被先生抓住了,那幅字早晚会找回来。”

☆、宁山绝笔九

“原来是颜少爷。”司空任风含笑瞧着颜苏,又道:“我为颜少爷你带了一个人来。”

另一边顾飞晚也给穆清远和自个儿到了酒,笑道:“穆兄,过几日比文招亲,你恐怕又是头冠。洞房花烛,春宵帐暖,可真羡煞小弟啊!”

车窗外的寒风与雪花互相追赶着,没几日,车队便到达了庸德城。这是个古老的城镇,斑驳的城砖上刻着不规则的刮痕,城门正中的“庸德”二字,隶书阳刻,饱经风霜,笔划已有些许模糊,却仍旧沉厚深邃。远远望去,高大古朴的城楼耸立在灰蒙蒙的天空下,愈发显得庄严肃穆。

薛流沉吟一会儿,抬头看了看颜苏,便背起手在台上踱着步子,一圈又一圈。薛流不时停下脚步望着颜苏好一会儿,又低下头闭上眼,再走几步。付连玉知道他写诗要花时间,也不急,就在一边看着。

欧阳希冷着脸走到他面前,瞪了他一眼,撇开脸就看见眉眼带笑的颜苏。朝他点点头,颜苏回了个灿烂的笑容。倒让向来冷漠的欧阳希突生一种想笑的冲动。

举着棍子的黑影伸手一招,从黑暗里走出两个高瘦人影,用麻袋将人一装,抗在肩上,偷偷摸摸拐到后门,左右无人,三人一溜烟便不见了。

骤雨停歇,已是傍晚。阿娘伤得很重,躺在草堆上奄奄一息。晟熙依旧守着她和一块小菜地。山庄太穷,没有大夫,也没有药,老人们都说听天由命。

紫月轻笑,湿热的气息洒在晟熙耳后,让人有些不自在。“还能有什么,不过是几个尸位素餐的废物,别理他们就行了。”

清高傲慢却对颜苏默默关心的穆相、风流倜傥处处维护颜苏的付小王爷、喜怒无常行事多变的皇商顾飞晚、神秘的司空任风,还有许多性格各异的人们,他们究竟是何身份?究竟有何计划?究竟对颜苏的情谊是真是假……

言墨朝他们颔首示意,纪呈霜回了个微笑,便来到颜苏床头,俯下身将食盒里的小点心一一拿出,摆放在莲座矮墩上,温言道:“再重要的事,也不如身体重要。有什么话,边吃边讲吧。”

看着盘子里精致的点心,颜苏愈发感觉饿了,那香软的气味竟像长了翅膀似的缓缓飞到颜苏鼻子底下。他回神一愣,那香味可不就是嘴边这块芙蓉糕散发出来的么。而捏着这块芙蓉糕的手,细长白皙,却是属于言墨的。

颜苏朝言墨甜蜜地笑了笑,张嘴便小小咬了一口。却听得常文枫在一旁催促那女孩:“你快说,要我们小心哪个?”

女孩看看常文枫,又望了望颜苏,咬着下唇却道:“我……那晚夜黑,我只看见那人穿着白衣服,却没有看清脸。我也不知道那个白衣人……到底是谁。”

“怎么这样……”常文枫大大叹气,也不知再说什么好。这个线索就这样断了。不对,是压根就没有什么又价值的线索,不过是空忙一场。

阿吉却不这样想,他拉住常文枫,在他耳边小声道:“你不该催她。”

常文枫一愣,眼角瞥见女孩不自觉搅在一起的手指,恍然大悟,随即便懊恼起来。“这可怎么办?”在场的人当中就有那个“白衣人”,顾飞晚和纪呈霜已经被排除,那么到底是言墨、司空任风和寒霄三人之中的哪一个?糟了!白衣人若相信女孩的话还好,如果不信,岂不是……

“罢了罢了。你看不清也是理所当然的事。那人武功想必很高,你也离得远,要不然他必定会发现你。可见你那晚根本就不可能看到他的脸。”常文枫笑道,“只要我们加强戒备,就不怕谁能害得了我们。你也不用怕。”

女孩瞧着他的笑,眼神闪了闪,便道:“是的。这儿有这么多高手在,我一定会很安全。如果我出事了,肯定是你小子搞的鬼!”她捂嘴偷笑着,却叫常文枫瞪圆了一双眼。

众人皆被他俩逗得挺乐,颜苏也已被言墨喂了好几块糕点,只捧着汤碗喝汤。此时,屋里又走进一人,手中也提着一个雕花食盒。他看见众人齐聚在此,微微一愣,转瞬便恢复了冷淡的表情,走到颜苏床尾,瞧了眼床侧的牡丹纹座矮凳,阿吉立马起身将帐幔后的矮凳搬到放点心的矮墩旁,自个儿溜到常文枫和女孩儿身边扒着。

穆清远冷着脸将食盒里的大补汤端出,摆放在矮凳上,然后便坐在床尾无声地看着颜苏。

颜苏看看矮凳上的碗,又看看穆清远,在众人的目光下端起碗,无声地喝了起来。穆清远的脸终于没那么冷了,开口说道:“褚谦已服罪,三日后问斩菜市口。”

常文枫和阿吉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先斩后奏?”

“该斩就斩。”

二人循声望去,只看见顾飞晚狡猾的笑容,没多少莫测高深,只是得意的很。常文枫撇撇嘴,忽听得门外一阵吵闹。走出去一看,却见一大群男孩子往院子里涌。他们看到屋里的人出来,竟一齐跪在了地上。

常文枫不禁退后一步,慌道:“你们,你们这是做什么?”

一只手突然搭上他肩膀,却是顾飞晚迟他一步踏出门槛。此时他换上了一副优雅慈悲的表情,轻展晚荷白扇,略带担忧地对跪了一地的少年们说:“你们怎么还未离去?天若晚了,外面可是很危险。”

为首的少年身板挺直,昂首望着顾飞晚,一脸感激地道:“顾公子是我们的大恩人,我们商量着无论如何也要报答公子,岂能什么都不做就一走了之?”

顾飞晚柔柔笑着,步下台阶立于那少年面前,将他扶起。“我救你们并非图你们的报答……”

“我知道公子心善。但若非公子相救,我们仍在那狗官手中受尽折磨。”那少年双眼含泪,戚戚哀哀地望着顾飞晚,说着又跪了下去,扯住他衣袖道:“还望公子成全我们一番好意,莫叫我们做忘恩负义之人!”

“这……”顾飞晚仍旧犹豫,后面的司空任风已调侃着道“啧啧,最难消受美人恩啊!”

众人不禁好笑,纪呈霜眨着眼也道:“既然人家一番好意,顾兄就莫要推辞了。”

顾飞晚只得在心里苦笑,面儿上还是一派似水温柔,他再次将人扶起,无奈道:“我应你们便是了。但你们千万别委屈自己。”

那少年一愣后竟扑哧笑出声来,盈盈笑道:“公子可误会了。我们虽没什么名贵器物相送,倒还有些绝活能拿得出手,保管是公子以前从未见过的。”

这话倒还真勾起了顾飞晚的好奇之心,“哦?莫非是杂耍之类?这世上可真没什么绝活我没见过。”

少年掩唇一笑,只道:“请公子移步葫芦园。”顾飞晚来不及邀请颜苏几人,就被少年们簇拥着离开了,徒留一干人等站在门口发愣。

“啧,温柔乡,英雄冢。”常文枫小声嘀咕,换来阿吉一句:“你记得就好。”

却说众人目送顾飞晚入那温柔乡后三日未归,只听得他传来口信说“无须管我”,便安心去看“菜市口斩贪官”的大戏了。

这日天气晴朗,万里无云,正是淑气东来的好日子。颜苏、言墨、穆清远共九人步行至东街菜市口,远远就看到刑台下被百姓们围了个水泄不通。新官未上任,监斩官的位子还空着。穆清远欲往那里坐下,刚踏出一步,百姓中不知是谁高呼一声:“司空公子来了!”紧接着人群吵嚷起来,纷纷朝司空任风跪下,口中喊着:“大恩人!”“活菩萨!”

司空任风见此,连忙上前将一位老人扶起,“老人家,快起来!大家不必谢我,这都是我分内之事。任谁见此不幸,皆会倾囊相助。各位如此,在下实不敢受。”

“司空公子,你真真是个大好人呀!”头发花白的老人抓住司空任风手臂,一手颤巍巍指着刑台上跪着的褚谦,激愤又痛恨地道:“那个狗官,不知害了多少百姓,要不是你,我小老儿哪能,哪能活到今日!你就是我们宁山县的大恩人啊!”

老人家老泪纵横,旁边一位似乎是他儿子,两手扶着老人,对司空任风感激地说道:“司空公子是菩萨转世,等我们回村后,定为公子建庙塑像,每日供奉!”

司空任风闻此言连连摆手,惶恐道:“这可使不得!我一介凡人,怎可和普度众生的菩萨相提并论?万万使不得呀!”

周围百姓们见此,纷纷应和着要为司空任风修庙,司空任风怎么劝也劝不住,心中十分无奈。

“他既不肯,你们也就别给他修庙了。来为我修一座土地庙如何?”这声音顺风传来,清脆响亮,气息不绝。颜苏听在耳里,竟觉十分熟悉。抬头一看,那坐在屋顶上翘着二郎腿的少年可不就是梅府那晚抢他三重金锁匣子的那位么。

颜苏还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却已知道他来此地的目的。因为少年的话成功地激起“民愤”,百姓们开始叫嚷着怒骂少年,场面一时混乱不已。颜苏敢肯定他就是来捣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