拙鸾冷哼,起身往主殿走,身后却传来柳风的声音:“我懒得猜到底哪个是夜叉,反正他对你没用,对我也碍事,不如照你说的,都杀了吧。真是可惜了太子殿那么多狐狸的性命啊,啧啧。”

说着随便从地上扯出来一只雪狐,摇着它的脑袋问:“你是不是令狐哥哥变的?”

狐非越说越气愤,心中焦急不已,见白山一脸不置信,苦恼着不知该如何说服他,一捶砸在地上,碰得骨头缝里都是生疼。

白老二却不同意了,道:“这狐狸又不是离了你就真会饿死,你就乖乖呆在爹爹身边,别去招惹白胜男,那丫头心狠手辣你又不是不知道。”

狐狸耷拉着他的四条腿,在炕上躺尸,没过两天就浑身痒的难受,看到炖鸡汤的滚水都恨不得跳进去痛痛快快地洗一澡。

凉都地处金云朝版图的正中偏南的地方,往遥远的北疆走,一路上免不了舟车劳顿。

他甚至感觉那处都不是自己的了,若不是时时刻刻传来的钝痛提醒着他,那被拙鸾一脚迫害的那处仍跟他的双腿连着皮肉筋脉,狐非真的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像宫中的太监一样,被净身了。

狐非浑身一震,底气不足地说道:“这关我什么事。”

狐非心中一阵失望,若真如凤鸣王讲得这样,拙鸾的劫难是不可避免的。那么拙鸾被困宫闱,也是必经的劫难之一,任何人都不能干涉。

拙鸾疑惑地皱了眉头,搞不懂这个狐非在做什么。

令狐仪的心里不禁隐隐担忧起来,狐非刚进将军府的时候,他也有过同样的忧虑。

他将一旁气得跺脚的拙鸾拉到墨盆旁边,指了指已经平静如镜的水面,说道:“现在看看,是不是还是原来的拙鸾?”

末了那冥顽不化的太子还觉得他好,哭着喊着让皇上饶了这摊该死的烂泥,最后竟还想将他奉上国师之位。

多年后,傻鸟说:狐狸你嫌我的jj小,你打过我的屁股,你还揪过我的毛,现在我要统统讨回来。

四流脸色一沉,道了声,“二公子你先忙着”,拽着小白莲出了房门,一会儿外面便传来模糊不清的喘息声。

狐非撇撇嘴,办事儿也不看个时候,蹦到门边踢了踢,“哎哎,死牛,你当公子我是死人吗,滚一边亲热去!”

四流开门,呵呵笑着,臂下挟着小白莲的脑袋,禁锢着不让他乱动,道:“二公子若是不嫌弃,就在此地住下。反正柳风现在以为你死了,城门上彻查你的人都撤了下来,我回去和仙童合计合计,再从长计议以后的事。”

狐非点头,皱着眉,心中隐隐担忧,道:“你告诉拙鸾,不要逞强,我……不希望他受伤。”

四流拽着小白莲出了门,边走边道:“二公子你尽管放心,小的一定把话带到。”

狐非一个人坐在空旷的屋里,揉揉鼻子,撇撇嘴,肚子饿了。

还好四流有良心,走的时候把从小白莲身上搜刮的银子全留了下来,狐非在手里掂量着银子的分量,不禁感叹,宫里的太监油水真足,小白莲这随便一掏,便能保得他三五月吃食无虞。

狐非拿了银子,拂开被子,大大咧咧就要往外走,忽然惊觉凉快了许多,低头一看身上,光溜溜的一^丝^不^挂。

不禁尴尬起来,真是当狐狸长毛的时间太长,竟忘了变成人要穿衣服,初春的冷风从窗户里灌进来,吹在光裸的身体上,霎时起了密密麻麻的一身鸡皮疙瘩,狐非一个寒噤打得冷彻人心。

“阿嚏!”狐非揉揉冻红的鼻子,又重新窝回了被窝,伸了一条修长雪白的臂膀在外面,嚎得十分豪放:“小二!小二!上来给本公子置办衣服!”

小二一开门便见一个媚眼如丝的美男正左手揉着鼻子,光滑雪白的右臂斜斜垂下床沿,一头乌发凌乱地散开,露出大半个酥肩,朝他有气无力地“呻^吟”:“小二……小二……”

小二咽了咽口水,道:“客官,请问您要什么?”

狐非等人等得都要睡着,半天才模模糊糊柔声媚气地说了一句:“给本公子衣服……”

小二捂着鼻子飞也似的冲下了楼,连带着撞飞几人,才冲到厨房洗干净了鼻血乱溅的脸。

时至傍晚,狐非才嫌弃的穿了一身紧瘦的黑服在夜色掩映下出了客栈。他不敢保证柳风在城墙上排查他的人认不出他来,只好在夜晚行事,免得招来麻烦。

只是这一身打扮,让他十分恶心,跟四流穿的行苦力的衣服一样丑,狐非倒不是瞧不起行苦力的人,只是对长得丑的东西本能得讨厌。

这一点,他的傻鸟儿子得了他的真传。

狐非纵身走到令狐府外,看着里面略见萧索的烛光摇摇曳曳,忽然一阵恍惚。

这个家,离开几月时间,已经不再是他狐非的家,他似乎,再也不能打着令狐二公子的名号招摇了。

☆、第四十三章对决

作者有话要说:补更补更~~

狐非走到府门前,一帮侍卫照例在打盹。令狐慕将军战功赫赫家中却不见有多奢华,一来令狐慕嗜杀成性没人敢招惹,二来令狐府中没有可以偷的宝贝,所以即使敞着大门也没人敢进去。

狐非在时一帮侍卫跟着他吃喝玩乐养懒肉,如今也没见令狐仪对他们有多严的管教,正好省去了跟一众侍卫解释的麻烦,狐非便轻声迈着大步往自己的院里走去。

此时已是深夜,下人早睡下,狐非往令狐仪的寝屋看去,黑漆漆的一片,里面也没见人影,不禁疑惑他究竟上了哪。

再看令狐慕的房中也是无人,估计正如太监们所说,领兵到各地给狗皇帝找圣器去了。

狐非坐在自级院中的台阶上,神情落寞地看着空旷的令狐府,偌大的府邸,冰冷的如同死人的坟墓。除了靠在门上打盹的侍卫时不时发出一两声鼾响,再无任何生气。

不禁苦笑,这样的一个家,最终还是散了。

狐非多年来对令狐仪心存感激,对令狐慕虽仍心有芥蒂,却仍是感念他给了生命。如今,他却心境复杂,不知该如何应对。

他的大哥,曾经口口声声说他是妖怪,宁愿相信柳风的诬陷,也不愿相信自己的弟弟。他的父亲,在得知他被柳风害死后,仍旧安心上朝,无动于衷。

狐非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被捡回养了些时日,又被主人家一脚踢出门的弃儿,只不过这个弃儿与他们有着血缘上割不断的联系罢了。

狐非叹了口气,还好他聪明,早就偷了拙鸾下凡,以后养着儿子,也不算是孤家寡人。

他轻轻打开自己寝屋的门,没敢点蜡烛,借着月光在床头的柜子里摸索,触到一物,欣喜地将它从箱底扯了出来。

锦湖宣纸上的字在月光的照耀下仍旧清晰如昨,上面有拙鸾一出世狐非拽着他的小脚蘸墨水印下的墨宝,一旁还有狐非给他儿子亲手提的词:

“拙鸾,傻鸟也。首有白翎,尾有风羽,貌美如仙,顾盼生辉。”

这是拙鸾还是小猫小狗大小的时候,狐非给他留下的印记。

狐非看着纸上狗爬一样的字迹,将纸轴抱在怀里勾着唇笑了。傻鸟什么都不好,却会信守承诺,这样至少以后的五年,身边总是有他陪着,也不算孤独寂寞。

狐非又在屋里一阵倒腾,扯出拙鸾送给他的宝塔花灯,连同纸轴抱在怀里,阖门轻声出了令狐府,仿佛从来就不曾来过。

夜晚的凉都城仍旧熙熙攘攘,只是多了红灯绿烛的照耀,平白像是走在了仙境。

狐非难得没去找花娘,一步三晃到了下榻的客栈,洗漱完毕后躺在床上看着脖子上的隐妖佩,入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