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天,晚上10点刚过,连日奋战积攒下的疲劳跟厌倦同时爆发,一个恍若魔法少女的温和声音在引诱他回到原本的轨道,打个小盹,偷点小懒,圆锥曲线和直线组成的迷尽头是倦意浓浓的梦之彼方……好像历史跟地理还有一部分练习没完成?算了,明天起来再补,先睡一下好了……

例行公事洗漱完毕,在流理台边忙碌的背影一如往常,桌上已经摆好了两人份的早餐。505号公寓的一切与往日并无二致,就像什麽都没有发生过。

没有……你先走开!幻象潮水般涌入大脑,相互拼接混杂成无法辨认的画面。

就像被踩爆的气球,啵,没有了。

转过楼梯口,进入侧门,highwaystar的鲜明节拍微微振动空气。再往里走就是正厅,音乐轰然作响,不幸正好是飙到高潮副歌的时候,声音大得要从耳眼七窍里灌进去。罗立翔在吧台找了位子坐下,调酒师也正好过来。

──这就是她输掉的原因。太强势。

而眼前这个梨花带雨眼眶哭红的女人,虽然不见得比母亲年轻靓丽多少,但这种低防御力姿态委实更容易激死男的保护欲。心安理得地接受男人的庇护,这是长久以来女生存的姿态,既然他父亲依然秉持大男子主义观念,看来这个弱势的女人才是合他心意的伴侣。两人都安心扮演对方中意的角色不管是否本色出演,至少会比当时父母的相处要稳定长久,──且不论幸福与否。

自愿被囚禁在感情中,近乎从属关系的婚姻模式,可能真的幸福吗……

手术室的门开启,流克和那女人同时迎上去,医生说伤者已暂时脱离生命危险,只要留有人照顾病患即可。

女人苍白著嘴唇点头,目送医生转身回去手术室,厚重的门在两人面前缓缓阖上。

阿姨你先回去吧。

女人眼神暗淡地看了眼流克:我得留下来照顾阿则。

阿则?跟母亲以前的叫法一模一样,不过母亲是带著点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自信和跋扈,而这个女人则是满溢著亲昵和温顺,以谦逊态度表明她属於那个男人。

没事的,我留在这,你回去带依桓好了。同父异母的妹妹依桓还不到两岁。

可是你明天还要上课的。

没关系,我跟老师请假了,差一天不要紧的。

竟然要拜托一个高中生照料自己的丈夫,女人内心自嘲,但是依桓那麽小确实需要人陪,最後还是咬著嘴唇道:那麻烦你了,晚点依桓睡了我会再过来。如果有什麽事……这是我的手机。

互相留了手机号码後女人就匆匆离去,流克估著其他亲戚应该已经相互告知,很快就会到医院了。

将近凌晨,流克的父亲遍fanwai体满管子、全身浮肿地被人从手术室推出来,流克松了一口气,跟到监护病房了解状况後打通电话联系了女人,疲力竭想趴在床边打个盹小憩,忽然想起那个叫人放心不下的任少年。

时间已是一点多近两点,不知道他睡了没有。很担心刚才吵架完他会不会又丢掉理智干出什麽傻事。罗立翔今天本来是想说教他一顿的吧,流克心想,那个少年总是对自己的事没什麽热情,反而对他过分执著的依赖,虽然有时候表达关心或亲近的方式很笨拙,但本该好好传达到的心意,不该变成火药引发那种争吵的。

到底是哪一个环节出了问题……

难道是他的控制欲和保护欲太强了?但是像那天酒後乱的意外,他绝对不允许再次发生。伤害到那少年的人无论是谁,都无法原谅,绝不宽恕,绝不姑息……包括流克自己。

是不是因为太过内疚的执念让情感失去了常态?

『他是我的。』

有个低沈的声音在脑内复诵,流克烦躁地否定掉它。

没错,他喜欢他,但是他的少年,不属於任何人。

次日早上罗立翔在床上醒来,手臂以树袋熊的姿势紧紧抱著一个被勒成花束状的枕头。

起床发现公寓空荡荡只有他在,流克昨晚接到电话急吼吼冲去医院就没再回来,罗立翔竟然有点落寞。像运动员刚拿到金牌开心还没五分锺,又被裁判认定犯规改判银牌,失意不爽之余超想大喊著谁稀罕把银牌砸向那个白目的机车裁判,掂量了一下又觉得这银牌也蛮有分量的嘿又贱兮兮地收起来藏好──罗立翔看著手机里来自流克的未接电话和未读讯息,心情又犯贱地小清新了起来。

22:47一个未接电话

22:51可能要在医院过夜

23:39一个未接电话

23:45明天帮我跟冉老师请个假

01:36没事了睡了

罗立翔的心情从十米跳台直直坠下,撞到池底。头朝下的。

一点得奖的感觉都没有啊。

想想也是,在自己老爸出车祸人事不省的紧急事态下,哪有人心理素质好到有闲工夫跟人调情。罗立翔骂著自己的自作多情,著手解决晨勃问题。

当脑内的尤斯莉娅被他鬼使神差地替换成流克,并且推著他更快释放时,罗立翔的心情不单是从十米跳台掉下而已。拜托来人往他的脑袋上补一脚吧,最好是把脸踩进池底永远拔不出来──哪有人心理素质好到把前晚的吵架对象当成幻想对象的?

最挑战他心理素质的应该是厨房。

没记错的话,昨晚他们俩都气到没人要去洗碗。所以当下罗立翔对著满满一水池的杯盘狼籍欲哭无泪,再想到待会儿还要自己动手做早餐,且不说上学时间来不来得及,估计会先被自己的地狱厨艺放倒……他顿时觉得头上跳出了生活自理能力九级残障的tag。

二十分锺後,男主角罗立翔咬著烤焦一半的吐司,手拿爆掉一半的水煮蛋,踏著清晨七点的初阳足下生风奔向知识殿堂──在galgame的这种剧情里,他往往会脚下一滑撞到一个温柔体贴会做饭的萌妹厨娘的部;而在bl游戏里,他不是撞到温柔体贴会做饭的学园偶像的怀里,就是撞到品味挑剔格冰山的腹黑鬼畜攻的胯下。

生活不是游戏,但生活为游戏提供了素材,比如现在闯入罗立翔眼中的一幕,比游戏cg都彩十倍不止。

他深吸了一口气,噤声停步在墙後,等冉从嘉跟那个男人激吻完毕。

冉从嘉擦著红肿的嘴唇松开手,低头察看手表上的指针已经指向07:05,快要迟到了。他冷冷地推开对方,绕过墙角加快脚步,听到有学生叫他。

冉老师……

立翔?

这是得多激烈才能把嘴唇折腾成这样……罗立翔佩服?!地想著,冉老师,流克他今天想请假,昨晚……

哦,冉从嘉点头,没问题,他家人昨天跟我说了。你等会去教室填个请假条就行。要请假多久?

先一天,之後可能要延长。

他父亲目前情况怎麽样了?

……

罗立翔跟冉从嘉心不在焉地说著话,注意力都被对方身上的细节吸过去,从敞开的领口到整理过又弄乱的头发,以及脖颈上隐约可见的草莓……罗立翔心中的天使在摇头忏悔为人师表怎该如此而恶魔则是开心地转著圈高呼小小世界真奇妙什麽时候试一下嘛你看老师都示范了……stop!罗立翔用力敲打著得意忘形的恶魔,这个展开方向错了啊!

第一节还没上课,备考後期的早读课基本变成自习,而且因为早读比真正的自习课纪律宽松,有部分学生离开自己座位跟别人讨论,整个教室零星散乱。

罗立翔看看左边空掉的位置心底一阵空虚寂寞冷,看来那家夥上午不会出现在教室了。干脆搬到肖桐座位旁边跟她问题目顺便聊天。

如果说他跟肖桐是青梅竹马,那他跟流克就是竹马竹马;如果说流克从小到大带他陪伴他,那肖桐就是从小到大闹他整治他,从各种意义上。

班长大人,我需要请假条。

我找找……你要用吗?

是流克啦。昨天也联系过了,又来明知故问。

你总算不再一个月请假一次了啊。

……那是去买新出的游戏,最近不玩了。而且你的表述方式很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