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望舒彻完茶,优雅地比了个请的手势,端了一杯茶自得其乐地浅斟慢酌。

浆洗的有专人,怎么让自己做这个?沈梅君微有不解,双手掀起被子时,猛一下看到床上一滩湿渍,登时脸颊火烧,潮红像鲜血飞涨到脸上,动作被点似僵住,脑子里乱糟糟完全不会思考。

像是知道她心中所想,傅望舒微微一笑,鼓励地看她,用眼神说:“你行的,我相信你。”

曾凡见惯风月的,眼神麻利着,暗道小崽子年纪不大,醋劲可真大。

曾凡皱眉问道:“你在帮的人是骆谦的儿女?”

道理明白着,心口却控制不住时冷时热,黄莲在骨髓里面流蹿奔忙,味觉听觉皆是苦楚。

这些女人-妻不妻妾不妾的,傅望超拿她相比,却是把她置于那些女人的同等地位,沈梅君有些羞恼,只发作不得,她现在也是妻不妻妾不妾的尴尬存在。

沈梅君赞同,把碎银递给青意,银票放回钱袋子,道:“等曾公子过来找大少爷时,我拿还给他,这几两银子咱们留下。”

沈梅君想起骆青意伤痕密布的身体,想起她的困境,又想起那日街上所见清隽秀致的少年骆展鹏,再摸摸自己腰间的香囊,在心中惋惜叹息不已。

自己被当枪使了,沈梅君胸腔里怒火高燃。

傅明慧私自作主让傅望平傅望声两人改口供,受了二姨娘不少责骂。

“慢。”沈梅君拉住她,说道:“你看看这信,可有不妥的地方,这不是大少爷的笔迹。”

青意清丽脱俗,但似乎未有打动傅望超的绝色,不大可能是他。傅老爷也很好色,可是他正宠着姐妹花四姨娘五姨娘,不得空折磨青意吧?二少爷和三少爷在府里不得志,连差事都没有,好像也不会是他们。

沈梅君初进傅府那晚,因先前奔波劳顿饥一餐饱一餐,面色枯暗,又穿着破旧的衣裙,虽有好眉眼,却显不出好颜色。这几日身安心宽,容色大变,眉目如画秀澈绝美,娉娉婷婷站在那里,一举一动风姿楚楚韵致翩然,教人看了几乎移不开眼。

“胡扯什么。”傅望舒射了他一记眼刀,转动着手里的酒杯看了许久,低声道:“磨一磨,她会是一把好刀。”

“小四要玩多少女人我不管,独这个我决不允许他碰。”傅望舒冷着脸,任傅老太太好语恶声软硬兼施,就是不改口。

有最简单的出路可以让母女俩衣食无忧病痛不怕——入娼门或是与人作妾。

傅望舒不想给人知道的事却让浆洗下人知道了,他得知定会恼羞成怒的。

沈梅君急急忙抱出去,打了井水泡湿再拧干晾到院子一侧的细绳上,堪堪做完,傅望舒就回来了。

沈梅君高挽着袖子的,莹白的两截藕臂在月色里闪着媚惑撩人的光晕,傅望舒微有迟滞,眼睛看着,脚下忘了动。

沈梅君晾完了,觉得有些冷,不由得抱臂搓了搓胳膊。

“冷了?”傅望舒朝她走近。

高高的阴影罩住沈梅君,距离实在太近,近得她微一倾就能倒进他怀里,沈梅君有些不自在,喊了声“大少爷你回来了”便想后退,傅望舒突地伸手将她揽了过去,轻轻揉-摸她裸-露的双臂。

沈梅君下意识就微挣了挣,没挣动,傅望舒将她揽得更紧了些,低头凑到她耳边说话:“有人来了,听脚步声有很多人。”

有人来了也不用亲密得这么揽在一起吧?沈梅君分外不自在,傅望舒似乎抱得顺手,越抱越紧,低俯着凑在她耳边的头也没离开,丝丝暖热的鼻息往她耳洞脖颈轻拂,带着莫名的融融春意。

脚步声在院门外停顿了一下远去,沈梅君猛一下想起来,这是高升媳妇带着人每晚例行的查夜。

查夜的人惧怕傅望舒的威势,亦且流觞轩一直都是平平静静的,因而经过流觞轩从不进院子。

装恩爱也没人看到,有什么好装的?沈梅君一阵气闷,傅望舒就在这时推开她回房,寂夜里门扉吱呀响了一下,挺拔的背影消失在门板后面。

手臂上还残留着他抚摸的感觉,暖意像涟漪微漾,沈梅君抱紧双臂,缓缓地走回房中。

沈梅君还没想好怎么扳下傅太太,傅太太和傅望翌日就先制人了。

没有直接作到沈梅君身上,先在娇红馆闹出来的。

妙娘被卖了,傅望暂时没有新欢,张小月是娇红馆里第一得宠的人,这天一早闹嚷开,原来是从傅望身上现他藏着一条绯色丝带,张小月醋妒,哭闹不休,后来闹到傅太太跟前,有人看了那翠丝带后大惊,道那丝带是沈梅君的。

那红缎锁边五彩绣纹丝带确是沈梅君的,刚领的夏日衣裳搭配的头饰,那晚傅望使强,沈梅君挣扎时掉到地上,给傅望捡了收起来。

她披散着头给傅望舒拉回流觞轩,对失了一条束丝带也没在意,想不到傅望使阴招,拿那一条丝带做文章。

傅府衣裳饰花式都有定例,沈梅君想否认也否认不了,傅太太拿着丝带问她怎么回事时,沈梅君七窍玲珑也语结。

傅望企图污-辱她的事万不能说出来的,说了出来只会显得她不检点不贞不洁,傅望舒为了她打傅望让傅太太知道,也只会给傅太太抓住把柄斥傅望舒重女色轻兄弟情义,然后一句红颜祸水把她赶出傅府。

也不能说是傅望摸进流觞轩偷的,这么说,傅望顺水推舟来一句喜欢她与她有私情她更洗刷不清了。

“你的丝带怎么会在小四那里?”傅太太举着丝带紧逼不放。

丝带在傅太太手里轻晃,幽淡的影子映在地上。

沈梅君脑子里千回百转后,心中有了主意,恭声道:“太太,前日领衣裳后,梅君把丝带送给妙娘姑娘了,这丝带怎么在四少爷那里的得问妙娘姑娘,太太可以传唤妙娘姑娘来问一下。”

“妙娘给四少爷卖了,你扯上她是想无法对质吗?”张小月忿忿不平道。

“妙娘姑娘给卖了?”沈梅君讶然,惊叫道:“梅君记得四少爷很宠妙娘姑娘的,怎么梅君刚送她丝带,才两日她就给四少爷卖了?”

沈梅君话里的意思再明白不过,她送了妙娘丝带,傅望就把妙娘卖了,接着就扯出私送丝带事件,这是傅望要无处对质。

傅太太一时无语,心里又恼恨又焦急,上次水晶簪事件给沈梅君几句话带过打回抹平,这次又给她胡乱扯上妙娘不能亲自出面和她对质的漏洞吗?

傅太太的焦急沈梅君看到眼里,暗暗冷笑,傅望整弄出丝带事件,是想由傅太太出面,或是把她用行为不检点之名赶出傅府,或是逼得她没有退路无法自辩只能跟了他,她偏不如他意,还要借机倒打上一耙。

“妙娘卖了,但丝带从何而来四少爷最清楚了,为证梅君清白,梅君求太太请四少爷来和梅君对质。”沈梅君跪了下去,泪水涟涟。

傅太太暗暗咬牙,傅望来和她对质,她一口咬定丝带已送了妙娘,他们又能如何?

把妙娘找赎回来对质也不行,妙娘给傅望卖恨极他,自是与傅望为敌附和沈梅君的。

“这丝带想必你送了妙娘,小四以为是妙娘的东西就带在身边了。”傅太太再是不甘不愿,也只得转了声气,拿过身侧案几上的茶杯砸向张小月,大声喝骂道:“小蹄子嚷嚷什么,小四身上有什么东西还得你管么?”

张小月被茶杯砸中额角,霎时血流满脸,也不敢争辩,只磕头求饶。

气势汹汹的问罪以突兀的逆转而告终,张小月捂着淌血的额头告退,傅太庆安抚了沈梅君几句,赏了她一件珠钗。

沈梅君恭恭敬敬告退,傅太太看着她的背影,觉得身体渗出薄汗,竟然有些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