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请我吃饭好了,”陈策说,“给你个补偿的机会。”

我看到大多数人摇头,一部分人保持沉默,只有极少部分人点头,我对点头的那几个同学示意了一下,“袁琳琳你起来回答一下,为什么想要上大学。”

我们语文组的老师听完之后也是一阵唏嘘不已,都打算全体出动去劝说她了,最起码把她劝出来,不要一个人闷在宿舍里,宿舍里有水果刀有枕头被子各种不安全的因素,而且她住在七楼,要是打开窗户跳下去,我们根本阻止不了。

好吧好吧,我承认展杨说的都是实话,可是此时此刻听在我的耳朵里却刺激的我只想踹他,仿佛他越好越反衬出我的不堪。男人在中国占尽了性别优势,年龄越大越有人爱,女人则不同,要嫁人得趁早,这是血淋淋的教训,同志们啊!要谨记!

我嘴巴里塞满美味的食物,根本没有办法对她进行回击,展杨一如既往地拍了拍我的脑袋,说道:“得了,从小到大她每次不是这样,饿起来跟从来没吃过饱饭似的。”

陈策很大方地摆摆手,“举手之劳,何小姐就不必放在心上了。”

好吧……既然这样,我也就只好硬着头皮走进去了,我走进去之后,陈策就坐在办公桌前,食指抵在唇边示意我不要说话,我了然地点点头,他便用手一指,示意我坐在旁边的沙上。

我呵呵呵笑着,立马明白了我英明神武的母上大人为何对我如此热情了。

她被我噎了一下,过了半晌才说道:“我以为他私下里跟你沟通过呢。”

我冷抽着嘴角点头,我们家的终极碎碎念又开始了。

很多年以后,我想起那个美丽的夜晚,他在一片水雾蒙蒙的喷泉池边出现,然后对着我,轻轻地说了一句,“对不起,我迟到了。”

二十周岁生日刚过的时候我在上大二,那个时候我妈几乎一个星期一通电话,每到结尾处必提的一个话题就是她的准女婿找的怎么样了,害得我寝室的人都以为我的家族十分庞大,有早婚早育的传统或者我们家的财产等着我这个长女去继承,而祖宗遗嘱上特意规定了只有成家的人才有这个资格。

后来我是怎么原谅展杨来的?哦,好像是那一次学校篮球赛,展杨作为我们班的主将在一连投了几次漂亮的球之后,不晓得是因为体力不支,还是什么别的原因,突然就跟大地来了个亲密接触,摔伤了胳膊,我当时作为这次篮球赛的后勤人员第一个冲了上去把他扶到休息区,给他包扎伤口。

他肯定是摔傻了,我怎么摆弄他的伤口他都不喊疼,笑得跟个弥勒佛似的眼睛一直看着我,我被他盯得脸上都要着火了,只得狠狠地训他一句,“看什么看?!”

他顿时哈哈大笑起来,“何小卉同学终于肯跟我讲话了!哎哟——你慢点,疼,疼死哥了!”

他以对杨文乐的威胁让杨文乐主动放弃来证明我的眼光确实有问题,好吧,这个我承认,但在他批判了杨文乐没眼光之后的第三年,我生日那一天把我一个人叫出去向我表白是不是证明他这个人眼光也有问题呢?

所以我说他这个人特别矛盾,别人看上我是别人有问题,他自己看上我,怎么解释?

那一天在我家,我娘做了一桌子的好吃的,我,齐娜还有展杨一起吃过蛋糕玩了一会儿之后,在天色渐晚的时候,齐娜跟展杨就一起告别离开了,我一个人收拾完残局陪我娘窝在沙里看电视的时候,展杨的电话打来,说他现在在我家楼下,要我下去。

我当时觉得这个人神经病,去而复返,突然又想到这孩子还没送礼物给我呢,肯定是来补送礼物的,于是趿着拖鞋屁颠屁颠地下楼去了。

“拿来!”到了楼下我就伸出手去摊在他的面前。

他笑了笑,装糊涂,“什么?”

“礼物啊!”我穿着拖鞋一样踢在了他的小腿肚上,“你别说今年没准备礼物给我,我会记恨你的!”

他看着我就开始了轰动的表白,“何小卉,你觉得我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我皱着眉头看他,依旧不依不挠,“我觉得你要是不乖乖把礼物拿出来,我就会把你揍得不成人样!”

他继续自顾自话,“别人都说我挺帅的,而且我篮球打得好,学习成绩也不错,一点都不比杨文乐差的。”

那个时候我跟杨文乐被展杨棒打鸳鸯之后我就一直对此怀恨在心,以至于在接下去的两三年中看着齐娜一封情书一封情书地收着,而我一无所获时,我就会狠狠地把展杨暴打一顿,怨恨他当时把杨文乐给吓唬走,害我一直孤家寡人一个,每当那个时候他都会不知廉耻地凑到我的面前说:“我把自己赔给你啊,我长得帅,篮球打得好,学习成绩也不错,一点都不比杨文乐差的。”

我把他那颗脑袋推开,特别愤愤地说:“我不要,我要秀气一点的!”

当时展杨向我表白时,我还处于一头雾水当中,不知道他这是又唱的哪一出,还以为是给我生日的特别节目呢,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大哥,你没钱给我买礼物我原谅你,但你别老说这些话来吓我啊!”

我再看他时,他仍旧是一副表情认真的样子看我,我再仔细仔细地看他,现他没有在开玩笑的样子,然后我就意识到……情况有点微妙,如果不是前几天齐娜跟我提过她喜欢展杨,并且不是朋友之间的喜欢时,我是不会相信展杨在向我表白的,齐娜向我证明了好朋友之间也可以产生爱情,展杨同学在这个基础上导出了他喜欢我的结论。、

我终于开始不知所措,“那个……展杨,你没在开玩笑么?我怎么觉得这么好笑,呵呵呵呵呵……”我努力地让自己笑啊笑啊,最终在他的目光下也笑不出来了。

不过展杨的情商比我高多了,他在我的笑声中神色逐渐黯淡,问了一句,“你对我没有那方面的感觉?”

哎哟,别嘲笑我了,我们那个时候就是这么的隐晦,谈恋爱不叫谈恋爱,简称谈,非友谊的男女之情就直接隐晦为那方面,我点了点头说:“我一直都把你当哥们儿的或者姐妹儿,在我心里你跟齐娜是一样的。”

若是搁在以前,我把他等同成一个女人,展杨一定会不高兴的,但是这一次他没有,他似乎还笑了笑,在昏黄的路灯下,我现他的眼睛眯成一条缝,然后张开大嘴哈哈笑起来,越笑声音越大,到最后他的手抚在我的头上,用力揉了揉,“傻瓜,看把你吓成什么样子了,我开玩笑的啦!”

呵呵呵——我真心觉得这个笑话并不好笑。

他见我没笑,又继续说道,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温柔,“我其实忘记买礼物给了,哎呀,好吧也不是忘记了,我这个星期的零花钱都给用完了,所以没钱给你买礼物。这样吧,我送你一个特殊的礼物。”

所谓的特殊的礼物,就是不花钱就能拥有的,我是这么认为的,展杨也果然是这么实践的,他站在路灯下,影子被灯光拉的老长,然后一脸认真的模样,“我送你一个愿望,你可以现在不用,以后再拿出来也可以,无论你提出什么样的要求,但凡我能做到的一定替你实现。”

可是那个时候我们都是很普通很普通的学生,我不觉得他能替我实现什么大愿望,于是对这个生日礼物有点失望,只好点点头,“好吧,我现在暂时没啥要急着实现的愿望,等我想到再告诉你好了。”

他点头,“嗯,保质期是一辈子哦,只要我还活着你都可以提,这个礼物永远不过期。”

说的这么悲壮,我不满地踢了他一脚,然后展杨就在躲闪的时候对我挥了挥手,“我先回去了,今天是你的生日,一定要快乐,以后也要,天天快乐。”

然后他转身离开,我看着他的背影,第一次觉得鼻头微酸,想要流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