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算得上融洽。时不时的拌嘴闹脾气……却不至于到了大动肝火的地步,而且她发现付江沅那人有的时候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你个十足的小孩子,却原来男人有的时候真跟孩子无异。她在心里微微发笑,不由顺着他的话思索,他们这样到底算不算融洽呢?

睡房内再度安静下来,仅有窗外的风声,也是微不可寻的,时而撼动树叶发出沙沙的响动。和他平稳有序的呼吸交相辉映。还有她的心跳声,“扑通,扑通……”,仿佛命运的交响曲,以车轮一般滚滚而过。

吴素是个机灵的人,许婉婷最疼宠付江沅,别看气头上一副想要扒了他皮的模样,真见到他的时候不见得就舍得,顶多说他几句作罢。不由打圆场道:“是啊妈,你就别生气了。三弟或许真是有什么事耽搁了呢。到时候我们跟段家的人好好解释一番,他们既然成心想跟我们付家攀亲事,就不会放在心上。”

付东倾站到一边若有所思,手指被溢出的茶水烫到了,本有一股钻心的疼意,此刻心不在焉的,心思也不在这个上面,便没感觉出多痛。

素心没有胃口,坐在那里漫条斯理的卸着妆。

付江沅眉舒目展的笑起来:“在我面前无需这样拘束,可以随心所欲做任何你想做的事。那些虚礼用在我们之间不合适。”

付江沅定定的看着她:“你在关心我?”

许聪瞬间慌恐起来,只差吓得双膝着地。一个劲的求饶道:“三少饶恕我这一回吧,我是无心的,下次再不敢了……求求三少开恩……是小的有眼无珠,竟不识得九儿姑娘,求三少大人大量饶恕我这一回……”

付江沅本来百无聊赖的靠在椅子上,微许的困奄,见那戏台之上迟迟没有动静,以手撑额,轻轻揉捏。眼角青光一闪,神色忽然愣怔。定定的望着对面的高台,惊怔,欣喜,狂热……无数种情绪交织之后,神色复杂莫测。

付江沅整个人瘦得厉害,空有一副骨架子,看着还是挺拔的男子。躺在单架上的时候却感觉轻飘飘的。

回去的路上感慨:“真不知还有多久的太平日子可以过。”只觉得过去的好时光跟做梦一样,一溜烟跑走了,就再遥遥无期。她整个人靠在椅背上也打不起什么精神,时局闹成这个样子的确让人沮丧。

付江沅眯起眸子若有所思的看着他,就猜到他会如此。拍了拍手,办公室的门打开,张孝全带着一个人进来。

“张副官,你同我来一下。”

她就在侍卫最不设防的时候,出其不意的将人当场溺毙,那人只是痛呜一声,便倒地身亡。林君含在枪林弹雨中急速穿行,过了几道关口终于逃出生天。监狱外一辆汽车停在那里,天无绝人之路,这样的念想一闪之后,她已经跳上车,发动引擎开走了。

付江沅转首窗外,车子急速穿行,有清幽的流光在他脸上划闪过,越发衬得侧脸颜线清冷淡漠。

林君梦身体猛地一震,突然不敢看她的眼睛。林君含的眼眸千丝万缕,有太多她看不懂的情绪,只觉得心底慌然。

可是,她为什么要这样子伤她的心?

林君含口干舌燥,连喉咙都隐隐发出干涩的疼意。可是,哪里顾得上这些。比起断手断脚的丧家之痛,这些苦滋味根本微不足道。

府中也已得知清军单方面解除盟友的事,一时间像热锅上的蚂蚁。只怕连同林君梦的婚事也一并受到牵涉,真是那样的话难免要闹出笑话。一家人都在担心林君梦还怎么活?

他不知自己是怎么走下来的,仿佛被气昏了头,大脑一片空白。如若不是进来时,自觉的将配枪掏给了张孝全,此刻将子弹放光亦不能平息自己心头怒火。那一个转身就花费了千年万年,大脑尤是怔愣,步履千金的从楼上走了下来。

须臾,淡淡道:“你说下去。”

低低道:“四姐,你真的不恨我?”

天已经黑了,整个室内灰蒙蒙的。仿佛是笼了层深色的纱帐,重重叠叠的。透过玻璃窗子,繁复的亭台楼阁上一轮皎洁的明月,他想到梦中那个皓洁明媚的笑嫣如花,心中竟一阵抽痛。

梁景真沉吟:“到如今你怎么敢说她爱我?”

下楼的时候见到付江沅坐在沙发上,下人端上来的早餐并没有吃。

“三少,你一整夜都坐在这里,是有什么心事么?”

她的手已经冷透了,反手握上林君梦的:“你想知道四年前的事?”

付江沅看了她一眼,带着林君梦下楼了。

何止是不妥,简直有些出格了。而他也不知今日是犯了什么浑?!

站起身说:“我出去抽根烟。”

林君梦说:“好,那我先下去了。你快一点儿。”

林君梦拉住她:“哎,四姐,你别走啊。”

王思敬抱歉说:“让付三少白跑了一趟,一会儿我同四小姐说一声。有什么事今晚回帅府聊。”

付江沅在青云城住了两日,转眼林君含和林君梦的生辰就到了。

林君梦还沉醉在温馨的电影情节中,所以不急着回去。挽着他的手臂说:“去吃宵夜吧,知道一个地方的馄饨很好吃,带你去偿一偿。”

王修文指着猫说:“你看,它的毛发白如雪,跟柳絮一样。”又比划着:“而且我和妈妈捡到它的时候,只有这么一丁点儿,轻飘飘的,更像柳絮。”

林君梦百转千回的看着他,这幸福仿佛是偷来的,唯怕不小心就碎裂掉。他越对她上心,越像往她的心口扎刀子。由其看林君含用干瘦的肩膀撑起整个林家,危难时分将她护在身后的时候,负罪感就像气泡一样源源不绝的升腾。她该将这个男人还给她的……可是她做不到。由其这样看着他的时候,她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那种动容令她不舍。

王思敬见到人回来总算安下心,跟在林君含身侧念叨:“四小姐,属下不是让你等着不要动,找了你好一会儿,吓出一身冷汗。二少将整个军营都惊动了。”

付江沅攥紧她的手腕只觉得恼火:“把衣服穿起来!”

付东倾一脸玩味:“林君含这样的女人,着实少见。”

开口便唤:“让督军亲自跑一趟,实在过意不去。”

再听到任何一个家眷的哭闹声,都抑制不住的心烦意乱。不禁大发雷霆:“你们都安静点儿。”

梁琼不依不饶:“去看一下不会打扰到督军休息。大家知道督军无碍,心里也就踏实了,是吧?”

王思敬沉吟道:“还未予以任何答复。”

王思敬神思一转:“四小姐何不代老督军出席会议?刚好借着这个时机,顺理成章的上位。”

“既然没什么好说的,那就回去吧,我正困着呢。”林君含在他面前倒是毫不掩饰自己的小性子,反正她从小到大什么样子,他都是知道的。

巧云也是心有余悸,本来她是看好了的,路上并没有车,这才一时松了手。哪知道才走几步王修文便摔倒了,正巧一辆车子驶出来,她吓得一声尖叫,总算那车一阵刺耳的急刹车后停了下来。司机还下来寻问情况,问摔到哪里没有。巧云将王修文上上下下检查个遍才松了一口气。汽车离开前下来一个衣冠楚楚的少爷,硬塞给她一沓钱,还给了王修文两块糖安抚。

林君梦摇头:“我哪里都不去,我要留在你身边照顾你。”

“不,是四年前。”

林望成担心她留在这里也是胡乱搅和,硬是拉上她:“你别在这里乱说话,你懂什么。跟我回青云城去,君含这里都安排妥当了,不乏人手照顾。而且她再养个三两日就回去休养了,你回去准备一下,等着她回去就是了。”

林君含从来没有这样懒惰过,即便天亮了,也困乏得不想醒来。昨晚一直有人同她说话,迷迷糊糊的总是睡不安稳。

付江沅只得不停的跟她说话,可他的大脑趋于空白,将她拢到心口问她:“为什么要带兵打仗,做个平凡的女人,嫁人生子不好么?”她不回答他,他便将她摇醒。林君含迷迷糊糊的:“做个平凡的女人固然好,可是,我没有那样的命……如果能够好好的,谁不想安安稳稳的活着……”

当夜百般缱绻,她只是娇娇的吟,像滩春水般在他的怀中倾泻。彼时情迷,此时惊梦,撕扯她的灵魂,惊悚得不知所措。

付东倾继而道:“你有没有想过后果是什么?”

付家人不会原谅他,他这样一走,就如同和整个付家闹开了。而他走上的又是一条未知路,没人敢保证林君含就一辈子想不起往昔的事,若是想起来呢?以她的性情,该是会杀了他的吧?

付江沅桃花眸子微微眯起来,他说:“哥,我想赌一把试试看。”

如果林君含真的爱上他了呢,即便想起那些事,她也该是爱他的吧?就算她真的做出什么决绝的事来,有了这样一段好时光,他是不后悔的。

付东倾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他这个弟弟就是如此。哪怕是一点儿微茫的光,别人不敢碰触,他却一心想要捕捉到。顺着那点儿微光,撕开整个世界。

他把最好的和最坏的都想到了,权衡之后,还是觉得和那个女人有一段幸福时光比较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