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砚无奈地点了点头。他不知道一句戏言竟会成真。当初只想逗逗眼前这位可爱的女子,如今却应了验。她将要面对的是怎样的一种局面呀。

他一早就看到她了,像只彩蝶似的飞来飞去,从这摊逛到那摊。他看到了她的笑,也看到了她的心。一路上,至少有五个假乞丐向她乞讨,她都一脸悲天悯人样,大发善心,把原本鼓鼓的荷包弄得差点一干二净。而他,自然也见到她少得可怜的碎银落入了旁人之手。可惜她当时离他尚有一段距离。但,怪的是,她今天并不出众,一身粗布衣衫,连身边的女伴也普普通通…想来应是小翠…她站在热闹的人群之中应该不能让人一眼瞧见的,然而,他却转过头便瞧见了她。他有些迷惑了。

琴心愤愤地瞪了眼古琴,为什么自他回来,她似乎就与他牵扯上?怎么回事啊!

君砚似乎时时在提醒她,他已看出什么,却偏不点破,教她好不担心。偏偏在席上他殷勤得紧。

“师父,理好了。”

是谁有这么大的身份,让师傅把庵内最好的“普兽”拿来招待?

话中若有似无的讯息教路文心中又燃起不敢有的期待。全县男女老幼都会来?那就是说,那位姑娘也极有可能来?如此热闹的花灯会,她会来吗?应该会吧。

“表哥,你若有事,我可以自己去的。”

“有事?我可没事。怎么,不愿表哥与你一道去赏灯么?”

“没,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怕,表哥只顾陪我,误了与别人之约,就是我的罪过了。”他试探地说。

君砚故作不解:“别人?我可不记得与别人有过什么约会。”

“就是,就是中午与你一起在满江楼救了我的那位姑娘啊。表哥没有约她一起去赏灯么?”他点明道。

君砚像是经他提醒方才想起有这么个人似的:“哦,她呀,要玩她自个儿会去。可不用我在旁。”刚才她说得可清楚了,叫他别做白日梦了。他仔细观察路文的每个表情和动作。

“是吗?”暗喜在心“表哥,我有一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细思良久,路文忍不住道。

“尽管问。”

“那位姑娘,是否,是否是表哥的意中人?”

君砚吃惊地望着她:“意中人?怎么可能!”

路文显然像是松了一口气,道:“是…是么?原来不是啊。我还以为…以为,是我看错了…”他朝君砚道:“表哥莫要见怪,是我鲁莽了。”

“哪里。”他故意道“只不过,我也有一句话想问表弟,表弟可否如实以告啊?”

“表哥请说。”

君砚道:“表弟你这么关心她是否是我意中人,是不是,你对那位姑娘有了好感?”

问得路文一下子红了脸,结吧地反驳:“不,不,表哥说笑了。我可没有那样的想法…”说着,垂低了头。

君砚看在眼里:“没有,那是最好。小妹有你照顾,爹娘一定会很放心。”

握了下拳,又放开,路文暗恼在心。他心中最不能让人知道的秘密,恐怕让表哥发现了。唉,他怎么这么不小心…此后,他须得压抑住自己才好。中午发生的一切,就当作他这一辈子中美好的回忆吧。

君砚沉默良久,见他握拳又放,知道连环的麻烦又多了一项…

。。。

戊阳城内,今夜灯火通明。东、南、西、北四条大街沿街店铺都挂满了各色各形的彩灯。城内的每株树,每座桥,凡能挂灯之处,无一不悬上彩灯。顿时把整个戊阳城照得有如白昼。各色彩灯互相辉映,让人眼花缭乱,仿若置身于灯海之中,忘了究竟身处何处。

灯会,自然不单是赏灯,但凡与花灯有关的各种活动地都在这里展开。如猜灯谜,放许愿灯、花灯舞…等等,更平添了热闹的气氛。

连环不止一次地为街上花灯所迷,流连不前。身边的小翠没有打扮成胡大婶,也没有大痣在脸上,不过换了副病容,却也难认出她来…她也兴奋地陪着连环。一会儿看这灯,一会儿又迷上那灯。两人“咭咭”笑得开心。

而另一处的路文却无心于路旁绚丽的彩灯,反倒引颈而望,东瞧西瞧地,似乎在找寻着什么似的。

“表弟,你觉得咸阳城的灯会,热闹么?”

“啊?”他回过头“啊,是啊,挺热闹的。”何止是热闹,简直是人山人海,举步维艰了。才出来一会儿,他的脚就让人踩了好几下,更别说与多少人迎身相撞了。只怕再这样下去,他身上又要多添几道新伤痕。

“所以,表弟,若不小心看路,恐怕会给挤到一旁去。若是跌个跤什么的,那可就不好办了。”君砚淡淡笑着。心下却也有些纳闷。他知道路文在看什么,在找什么。本来,他若是喜欢了连环,不会娶小妹,也算是解决这事的一个方法。但,一想到他对连环那若有似无的思慕之情,他就忍不住老是提醒他,该注意一下自己是何身份。提醒他,连环是他不能也无权沾染的姑娘。为什么会这么做?他懊恼着,觉得自己的理智不知跑到哪个地方躲起来了。他是疯了吗?

路文却显然已听懂了他的话中有话,匆匆看了眼他了然的目光。不知怎的,他就觉得,表哥总是给他一股压力,迫使他不能不记住自己是有未婚妻的,不可再做妄想。但,表妹始终是他亲妹子,他这么做,也无可厚非。

“表哥,你放心,我不会乱来。”他也语带双关地回答。

君砚轻笑了下,两人继续随着人流往前行进。在两条大街交叉处,意外地,一人出现在他们不远处。君砚忙拉了路文躲到一旁。

“表哥,为何拉我到此?”他们此刻站在一条小巷入口处。巷子不深,却无半个人。难道,他又有什么话要私下里对他说么?

目力所及处,泰宝已往另一边而去,君砚才道:“记得满江楼上的事吗?”

路文不觉抖了下。怎会不记得,他身上的伤,就是在那儿得的。拜那人所赐,从小到大被当作宝的他,第一次尝到了被人揍的滋味…的确不好受。

“刚才,我们差点与那些人遇上。”

路文不安地:“他,没有看见我们吧?”

“没有。”若是看见,他就不会神气活现地领了手下往前去,而是朝他们来了。他见过路文,说不定会把连环给他的加倍奉还在路文身上,到时动起手来…他可不想惹出事端。他是县太爷的小舅子,难缠。

“那就好了。”看来他吓得不轻。

君砚不得不庆幸小妹看上的不是他。他不是说路文将来不会是个好丈夫。他知书识体,精读诗书,将来或许还能谋个一官半职。但,瞧他文文弱弱的样子,小妹是极貌美之人,除非不出家门,否则难免要遇上歹人。到时,手无缚鸡之力的他,如何能护得了妻子!要他说,自己的东西应该由自己来保护。一个人若是连自己的妻子都保护不了,那算是枉为人夫了。

离放许愿灯的时刻还有一会,连环却已迫不及待地往许愿河的方向奔去了。她一手提了个许愿灯,走在小翠的前面,熠熠的灯光,把她粉嫩的脸颊映得通红,很是可人。

“小翠,你说,待会儿我该许什么愿呢?”

“小姐最希望达成什么愿望,便许什么愿呀。”

她侧过头想了下:“我希望老头子能长命百岁,身体健康;又希望师兄与师嫂,也就是你们家小姐能夫妻白头偕老;我又想…唉,太多了,我也不知道该许什么愿才好。小翠,你不如帮我拿个主意吧。”

“可是小姐,一个灯只能许一个愿啊。你心中最最想要达成什么愿望呢?”

“心中最想的…嗯,我也搞不清楚。唉,真烦呢。”一只手无意识地转着许愿灯,脑中费力地要选一个愿,也许…

“啊!”她叫了起来。短促而兴奋地:“我想到了!”把小翠吓了一跳“我知道了。既然一个灯可以许一个愿,那么,我多买几个不就可以许更多的愿了吗?太好了!”她不禁为能想出如此绝妙的办法而沾沾自喜。小翠却摇头:“小姐,戊阳城的规矩是一个人只能放一只灯,许一个愿望的。”

迅速灭了连环心中刚刚才升起的希望,她沮丧地:“是吗?唉…”好可惜呀,为什么要有这种规矩呢?

两人不觉已来到桥上,连环又异想天开:“小翠,如果我代别人放灯当作他许的愿,你说,会实现么?”

“这个,我想,也许可以。”不忍拂她意小翠只好这样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