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铎仁少在平日这个时间过来,凤鸣宫一时有些忙乱,唯恐将皇上应对的不好,召来龙颜大怒。拓跋铎仁倒是没有注意那些,只抬头望着侯在一侧的谢娴妤问:“智儿这两日可好?抱来让朕瞧瞧。”

“臣妾知道宫内上下都排挤臣妾,自臣妾怀了智儿后更是举步维艰。但姐姐竟然能在臣妾孤助无援之时挺身而出,臣妾这才知道这宫里原也是有好人的。”淑妃说着,斗大的泪珠又落了下来。

谢娴妤被一纸家书搞得彻底紧张起来,左思右想还是对馨竹说:“馨竹,去打听一下皇上现下在忙什么?本宫要去拜见皇上。”

那是一种挺奇妙的感觉,谢娴妤愕然间升起了对于小皇子的疼宠之心。孩子不足满月,那么小小一个,脆弱无比却又纯净非常,对这世间一切的争斗都毫不知情,每日只懂得最简单直接的哭笑而已。

女子轻轻弯起嘴角,爱怜的注视着怀中的婴孩儿,却突然乌黑的眼珠一暗,失落的低低一叹,似有诉不清的苦衷委屈未解。拓跋铎仁心中一动,竟觉得此时女子比怀抱中的婴孩更加无辜而纯净,更加需要自己的爱护关怀。

外臣没有皇帝的应允是不能随意与后宫嫔妃联系的,今日谢候昌求见自然是通过了拓跋铎仁的。谢娴妤想父亲绝不会为了与她叙叙家常便禀奏拓跋铎仁求见于她,所以今日定是有要事与她相商才对。

“国丈不必多礼,还请坐吧。”谢娴妤仍旧不太适应父亲对着自己如此恭敬,说话声音不禁有些虚。

嬷嬷们的经验也算丰富的,都是从先帝那会儿子伺候过来的,其中一个便是替拓跋铎仁接生的稳婆。不过拓跋铎仁并没有因此而放松一丝表情,来回的在谢娴妤眼前踱步,明晃晃的颜色晃得谢娴妤头昏。

谢娴妤点头,收好锦帕回屋收拾准备。

谢娴妤一怔,从卓翼飞的话中感受到了深重的怨怼。卓翼飞的话说的没错,谢娴妤初尝过欢好的滋味才明白原来爱情不是默默的付出和守候那么简单,长相厮守,从一而终,是多么美好却无法企及的心愿。只是即便拓跋铎仁多情薄性,这也不能成为她背叛的理由。说那是一种对皇上的愚忠也罢,谢娴妤自小接受的教导已然根深蒂固,臣子是决不应有不忠之心的。

“那就去吧。”拓跋铎仁轻轻的推了一下谢娴妤的肩。谢娴妤本不想去贤妃那里,但拓跋铎仁既然都同意了,她也只好照做。

谢娴妤看现在天色渐暮,已露出夕照之景,暖红的夕阳半沉在湖面之上,衬着亭台小桥,垂柳绵绵,颇有几分静谧安逸之感。她猜拓跋铎仁此刻大约是起了些悠然的诗意,才觉得这热闹的曲子吵了,想要享受片刻清净的氛围。

谢娴妤知他生性洒脱,自然不会介意,只是笑笑道:“苗大人不必多礼。苗大人这是要去哪里?”

谢娴妤心中一凛,已然转过去的身子又转了回来,重新贴在了门上。

拓跋铎仁却在这时突然哈哈大笑,接着有细微的脚步和衣物摩擦声传来,谢娴妤猜想大约是他离开了座位朝着卓翼飞走了过去。

拓跋铎仁现了谢娴妤微闭的眼中一抹泪痕,猛地加快了度。曾经索然无味的例行公事在谢娴妤久违的青涩与不安中重拾了悸动。拓跋铎仁甚至有种错觉,他怀中的这人是他期盼已久终于讨来的新娘子。只是他又不禁愤愤,他的皇后在许久不曾近身之后的生涩样子极可能是她对他的一种无声的抗拒。

“嗯?”拓拔铎仁睨她,谢娴妤一抖,随即想到她行为端正,不需要怕拓拔铎仁什么,才愤愤不平道:“臣妾刚才的想法很荒唐吗?”

谢娴妤低眉不语,略略思考了一阵。想来也是如此,行刺一事的幕后主使断不会留下什么证据在刺客身上,就像若真是她凤鸣宫中的宫人她也断然不会让人将宫牌带在身上出去行刺。

姜太后微微一笑,伸手攥了谢娴妤的手将小盒子又往她怀里推了推:“你不必担心,这宫闱秘药不可多得,只此一盒,哀家得了之后一直舍不得送出。它好就好在香气不易察觉又不会伤身,只是增添些乐趣而已。皇上许久没有近你的身了吧?等到明年这个时候,又多了新来的秀女后,恐怕你就更碰不到皇上的面了。哀家这也是在为你担忧啊。”

“也好,那就一起吧。”谢娴妤知自己身份较淑妃为上,因为便也不谦让了,先迈了腿,让淑妃随后跟着。

馨竹懵懂的听着,心中也不懂娘娘口中的不正之风究竟是个啥。她仍旧开心的笑着,替娘娘揉肩道:“娘娘说的自然是对的,早就该让她们清楚谁才是真正的主子。要依照奴婢看,罚的还是轻了呢。”

谢娴妤一看皇上脸色铁青,难看的想要憋出内伤的模样,急忙加紧解释道:“臣妾是向房事公公报备过的,只是没想到皇上今日会在烟雨阁中……”

“苗卿家,你退下。”拓跋铎仁凝视着谢娴妤冷冷的说。

苗少庭一怔,随即便笑了,半晌摇了摇头,叹道:“微臣惭愧,娘娘乃是启霖兄的至亲尚且坚强,我却满腹小女子般的哀愁难解,实在是愧对启霖兄对微臣的信赖。”

谢娴妤抬了抬手,算是免礼。她扫了一下聚集在烟雨阁之内谈天饮茶的妃子大概有十来人,倒惟独没见贤妃的影子。

“皇上,臣妾没有不愿,只是、只是还没准备好……”谢娴妤微微喘着,已经被拓跋铎仁在身上游走的大手逗弄的站不住脚,整个身子都轻飘飘的软在了池壁上。

“啊……本宫知道,本宫只是随便问问。”谢娴妤惭愧的低下了头。她自然明白这是千载难逢的翻身机会,或许更是唯一的翻身机会。只是若是被她搞砸了,到时翻身可就变成翻白眼了……

谢娴妤终于重树了志气,昂挺胸的抬腿就走。走了没有两步却现身后的灯影没有跟上来,她回头一看,只见一群宫人举着宫灯都像被定住了一般直勾勾的望着她。

淑妃都已然这么说了,谢娴妤不懂得和人翻脸,也只好暂时将怨气在肚子中间消化了,默默地坐在了拓跋铎仁身侧。

谢娴妤抬头向往的看着皇上的字,也忘记身边还有旁人,直到淑妃轻轻的唤她,她才回过神来,脸上微微热。

“娘娘,此事不如回宫去再谈,这御花园人多眼杂,诸事不便。”

苗少庭,字子知,乃是祁国太傅苗俊生之子,少时为拓跋铎仁做过太子伴读,现封了侍中,专司典籍编写校对,曾和她共事不在少数。也因苗少庭和皇上有少时的情谊在,因此偶尔能进得宫中,为嫔妃们作画。她和苗少庭也是打小的交情,即便后来她出了事,苗少庭知她喜欢男人,也从未有半点瞧不起她,仍旧和她谈笑风生,把酒言欢,算得上是她最要好的知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