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青听了,眉头蹙了起来,有些不明所以。

“该死!”左怒低咒一声,决定下车看看是哪个不要命的家伙。

也许正因为她有这样的缺陷,才让她格外的安静,性子也格外的柔和,从不与人争什么或辩什么。

但是生活对她而言,已没有再多的奢求了。

“李文权。”他先出声才举步走进来,然后在她旁边落坐。

书青不明所以的看向声音来源。他不是和左怒在一起的吗?

“我是来找你的。”李文权直接点明来意。他一眼就可以看穿她的心思,这让他再一次肯定,她根本不适合他们的世界。

“找我?”书青不明白。

“左怒为什么留下你?”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简单的说,我们是在刀口上讨生活的人,生命是我们的全部,也是我们唯一的本钱,但是在黑道,生命的消失不过是一眨眼的事。”他顿了顿“要成立一个帮派不容易,要使一个帮派长久生存更是困难,尤其是现在。我不懂左怒为什么要留下你,那无异是揽下一个麻烦,同时也暴露了自己的弱点。”

“你希望我走?”书青终于明白他转弯抹角的意思。

“最好如此。”这就是他来的目的。左怒的敌人不少,难保不会有人知道她的事,进而想用她来牵制左怒。

“权,你管太多了。”左怒淡淡地道。他斜靠着门板,以闲适的姿态看着屋中的两人,但与他相处多年的李文权早已闻出不同。

他站起来,看着左怒“她该明白她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他原本就没想过瞒住左怒,左怒会有的反应也在他的预料之内。

左怒看着他,跨步走过来,李文权迎向他,在两人擦身的那一刻,李文权的下腹被赏了一记铁拳。

“权,我明白你为我所做的,但是有些事你不该过问,闲闲没事的话,去赌场看一看吧。”李文权没吭半声,他点点头,默默地离开。

书青站起来,左怒也刚好走到她面前。

“我真的会成为你的羁绊、你的麻烦吗?”虽说之前不介意,但是她心里总觉得不安稳。懂事以后,这是她第一次离开孤儿院,而且左怒并不是很愿意留下她,现在听到李文权这么说,她心中更忐忑不安了。

“在我还没决定留下你以前,你的确是。”左怒拉她一同坐下。“但是在我答应让你留下之后,你就不是了。”

这之中有什么差别?书青不解。

左怒只是微微一笑,并不多加解释。多少年来,他已经习惯独居的日子,只不过住的地方由几坪大的小房间变成今日数十坪的别墅,而现在,他的屋子裹多了一个人。

“在你的世界,真实的情形是怎么样的?”书青任他搂着。

“生存,是唯一的目标;弱肉强食,是不变的法则。现在的黑道,到处都是为了私利而不顾他人死活的人,真正还会记得道义两字的,只怕寥寥无几。其实不论是哪一种人,求的都是名和利,只不过有人用心机、手法高明些,伤人不见血;有人用的是气力,赌的是命而已。”

求的是同样的东西,只是因为方式的不同,便被冠上好与坏的两极分别,这世界的价值观未免可笑了些。

书青若有所觉的“看”向他。

“左怒,你也会…愤世嫉俗吗?”她惊讶不已的问着。原谅她知识有限,即使这四个字形容得不是非常贴切,也差不多了。

“愤世嫉俗?说我讨厌虚伪的人世可能还贴切些。”他的语气淡漠得像是开玩笑,完全不似刚才认真的讽刺。

他二十二年的生命大多是在逞强斗狠中度过,就算曾经有过任何一点的不满与怨忿,也会在忙着争斗的时候渐渐忽略那种不平。而到现在仍留存在心中的,只剩对人世的冷漠与疏离感;世间的种种并不曾带给他任何快乐,他也不倚冀望再由世间得到任何一种东西。

生命中不需要太多期盼,否则只会招来更多的失望而已。

“你很偏激。”书青忽然道。无关乎好与不好,这已是属于左怒的个性。

“你不曾怨过自己的与众不同吗?”

“怨过,可是我没有太多时间沉溺在悲伤与不满里。八岁那年的车祸让我成为孤儿,也夺走我的视力,在我来不及意识改变时,我已经被送到孤儿院了,只能赶紧让自己习惯一切,院里的小孩不少,我不能造成别人的困扰。”而且除了孤儿院之外,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到哪里去。

“你倒挺坚强。”原来她的失明并非天生。

书青只是摇摇头。“不是坚强,而是没有退路了。如果我没习惯那里的生活,很可能又得被送到另一个不知名、可能好、也可能更不好的地方,然后重新学起。那时我才意识到,我已经没有家了,只剩自己一个人,幸好在那段时间里还有筱容帮我。”

她转向左怒。

“我想你也是吧,如果不是没有后路可退了,你也不会走到今天的地步。”她轻轻地道。

“不要太自以为是。”左怒既没承认也没否认。“明天我让人带你去买一些生活必需品,你搬到另一个地方去住。”

“那你呢?”

“你不必知道,只要照着我的话做就可以。”左怒决定的一切,从不让人有反对的机会。

**

自从书青被动的接受安排到这个地方居住,左怒已连着三天都没出现。

在这里,所有日常生活用品一应俱全,如果想去任何地方或是缺任何东西,只要吩咐一声,自然有人为她打点好,只除了在屋里的一切活动得靠自己外,她恨本毋需担忧其他的问题。

对于这样的生活,书青反而不能明白左怒为什么会答应留下她了。她很确定自己要留在他身边的决心,但是,她对他真的一点用处也没有。

不知道今天左怒会不会回来?

左怒没留下任何可以找他的方式,她只能被动的等着他而已。这种感觉,像是筱容以前常念着的那种“没出息的女人”每天除了等待自己的男人出现之外,再也没有其他的生活。

才几天,她已经把左怒当成是生活唯一的重心与依靠了吗?

筱容说过,女人总是很悲哀的将自己第一个男人当神看,而后不管是试凄、受委屈、受一堆有的没的灾难,也会神经错乱的当成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幸福,只要那个男人爱她。

好像是有那么一点点道理吧!书青皱着眉承认。

甭儿院的日子好像已经离她很远了,现在她所熟悉的,只剩下那个有点愤世嫉俗、对虚伪的人世感到厌恶的人,以及他所赖以生存的一切。

其实外面的世界对她而言,都是充满未知与恐惧的,因为她看不见,无论是好的、坏的,存在她心中的也仅是一个模糊的印象。细数在她生命中让她留下深刻印象的人,其实也不太多,除了筱容、院长、几名老师以及叶子恒之外,真的没有什么人。

书青觉得自己又在胡思乱想了,她甩了下头站起来,正想回房去,却听见大门打开的声音,接着是几声沉重的脚步声。

“好了,你们先回去吧。”左怒命令式的声音响起,但似乎显得有些无力。

“小张、小李,你们两个到门外守着,三点再由小刘与小陈替换,罩子放亮一点,不许再有任何差错。”这是李文权威严的声音。

“权,你也先走吧。”

李文权点点头“明天我会过来与你讨论今天的事。”他也不啰唆,随即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