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润见儿子睡得熟了,方才轻轻放下他,唤来乳母,抱他去内室睡。待抬看见李治,笑道:"九郎什么时候回来的,我竟不知道。"

她的声音略带了低哑,但因为惊慌,听在守在外室的众人耳中,犹如惊雷一般。

缠枝笑道:“我让阿绣亲自带着人去了,保管收拾妥当了,王妃只管放心就是了。”

王润只作无事状,笑道:“王爷这般神色,莫不是文章没做好,被圣人骂了?”

孙尚宫大喜过望,忙唤过宫女来伺候苏氏换了衣裳,卸了妆容,而后便跪在她身后亲自拿着梳子给她通头。

秦尚宫一窒,讪讪一笑,道:“是奴失言了。”

妹妹长孙皇后生育繁多,女儿不算,亲生的儿子就有三个,除了太子和魏王,可还有个小儿子晋王呢!而且这个晋王也颇得圣人宠爱,最近贤明之声在朝野遍传。晋王妃王氏也是贤良淑德,夫妻恩爱,孝悌礼让,端的是坊间的好榜样。

柳氏整整呼吸,笑道:“阿家,咱们家晋王妃亲自给阿家贺寿来了。如今已经快到大门了。”

李治佯怒道:“好没良心,我在阿爷那里这样下功夫,你却一句谢都没有,真让人伤心。”

王润忙道:“我现在不是都吃了么?八娘的手艺可好着呢,她做的菜,我哪天不用的?不信你问十娘。”

而后王润便被供了起来。

而后,同安大长公主来了,老人家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让圣人也头疼不已。那声声的哭诉让圣人怀疑贞观之治简直就是个笑话,那上上下下的文臣武官简直都是光吃闲饭的废物。好在长孙皇后赶来,顶着满脸的眼泪口水和怒吼,把同安大长公主请到了立政殿。不然甘露殿便被泪水和口水给淹没了。

长孙皇后和李治又问了些话,见王润叫人拦着不许两个公主靠近,心中越怜惜。长孙皇后道:“那快些回去吧,路上小心。阿青,去把那件带昭君套的白狐裘给拿来,别在路上又着了凉。”

王润横他一眼,道:“九郎只管拿我取笑。”

新城左照右照,臭美了半天,喜欢的不得了。一般的布料做衣裳不是牡丹就是蝴蝶,虽然富贵了,但是小孩子就不大喜欢了。王润想到这个,便亲自画了个囧萌囧萌的小兔子模样,让绣枝纹枝她们绣在了衣裳上,果然新城喜欢的不得了。

王润想了想,道:“无妨,你只管令人好生候着,待会儿开了中门迎接。王爷身为兄长,带了两位妹妹来府中玩耍一回,有何不妥?公主们身份高贵,即便出宫自然也带了贴身伺候的宫女太监们,公主要什么他们自伺候,你们只管在外围预备东西就是了,有什么我会传你们。只是一应饮食茶点需小心谨慎!其余的不必再管,嘴里也不可多言。”

王润迟疑了一下,道:“这妥当么?”

本来给太子妃送点贺礼,祝贺她怀孕也没什么,毕竟人家是“君”,你是臣。但是谁想到那晋王妃王氏又出篓子——阎氏很懊恼地“听说”——也不知她是傻还是糊涂,其中一样极有分量的东西还是她的嫁妆里的。而且还屁颠屁颠地让人把礼单送来给她过目,来人还说什么:我们王妃年纪小不懂事,这还是头一回经历这事,就怕不周到,便来请教您,还望您不吝赐教。我们王妃说了,若是有不妥的,还请您给改改,不要客气,妯娌间不要生分了才好……

李治看她双眼亮晶晶的样子,心中一动,拉住她的手小声笑道:“你也想要孩子了,咱们也生一个。”宫中礼数多,太子妃是未来的皇后,她有了身孕,送些礼是应该的。

手伸过来继续拉着妻子的小手半拥半抱地往里去,顺便揩点油做福利,王润没法子,只好一起进了内室。丫头们早备好了衣物与洗漱之物准备他更衣用。

长孙皇后想了想,也觉难得。这王氏嫁给稚奴来皆是巧的很,又有先帝外甥女的情分在,同安大长公主更是虎视眈眈,正是天生嫁做皇家妇的命。不由笑道:“正是呢,这孩子十分乖巧,我看着也喜欢,自然不叫稚奴欺负了人家。”

王润嘴角抽了抽,暗念:淡定,淡定,这是必须经过的环节,淡定,淡定……

“好重……”

看到那份长长的清单时,众人的脸色非常之精彩,王裕的脸是黑的,他自然明白这个公主老妻对内的用意。他很有骨气地没拦着,哼!我们又不稀罕你的东西,用得着这么小人么?——你确定你家小妾也不稀罕么?同安大长公主挑挑眉,不理他。

合家最忙碌的时候,王润还是最闲的。越近婚期了,整个内院就越安静的诡异。

李治听说姐姐妹妹都回来了,急急忙忙得往立政殿赶,进了内殿,问了母亲好,便拿眼去看姐姐妹妹。却见两人齐齐盯了他看,看得人毛毛的,而后方听兕子道:“五姐姐,你瞧九哥急得那样儿,连汗都出来了。”长乐公主乍有其事,点点头,道:“可不是么,从前可从未见他这样急过,可见我们稚奴长大了。”

啊?!王润哭笑不得,只好道:“那恭敬不如从命了。”

不说柳氏忍不住红了眼圈儿,便是王仁祐也不免唏嘘。女儿长大了,行了及笄礼,便是成人了,可以嫁人了。

心头大石放下了一半,崔氏又道:“那晋王可和你说话了?”

同安大长公主摇摇头道:“我没什么胃口,给润娘吧!”

这是有严重的区别的。

正在举国戴孝的日子里,同安大长公主府派了人来,说是同安大长公主有些不好,想见王家小娘子,请王家小娘子过去看看。

柳氏含笑道:“昨儿夜里的事,小娘子害臊,只叫丫头们收拾了,也没叫我。只是她初次来,身子难免不爽,早上便起不来。我方才已叫人熬了红糖姜汤去了。”

王润回过神,见卢氏有些担忧得看着自己,抚了抚鬓角,道:“嫂嫂,怎么了?”

王润倒是很想跟去,但是不说她是男家的小姑,就算不是,也没有待年的小娘子去参加亲迎看热闹的事儿。无奈,只好按捺下心情,便在崔氏房中呆着。崔氏柳氏则在外面忙着招呼客人。

正无奈间,忽听那边月亮门处走来几个人,缠枝一看,却是王沣王濬两位小郎君,忙起身行礼,又向王润道:“小娘子,大小郎君和二小郎君来了。”

嫁入皇家虽然体面,但规矩大,事情多,实在不是嫁女儿的好人选。即便是晋王也不行。可怜天下父母心,养儿一百岁,常忧九十九,做父母的都希望自己孩子过的好。

众人也回过神来,即便是心中有些疑惑的,倒也解开了几分,暗叹皇后娘娘果然贤惠,贵妃娘娘也果然受宠,这纪王娶妻,还要皇后出面……咳咳,但其实和事实实际差了很远很远。

王裕无语,这太上圣人越孤拐了。和儿子赌气也不能拿孙子的婚事开玩笑啊!

长孙皇后忙起身,果见一团风往里窜,她只觉怀里被一个物体一撞,不由退了一步,侍女忙扶住。

柳氏叹一声,道:“皇后下诏,请你大母带了你进宫去。”

听着听着,王润等人都有些同情这个丫头了。这王府占地极大,在这长安寸土寸金的地方,占了这么大园地做后宅,除了那些皇室,也大概只有这五姓七望之家了。

李治童鞋尴尬地看向同安大长公主忍俊不禁的样子,想说什么终究没有说出口。

终于舒了一口气了!!

说穿了,她没那么善良。

但世上没有如果。王静娘还是死了,同安公主还是失去了女儿。她的下半辈子悲愤抑郁,得不到解脱。

王裕看着眼前的少女,已是说不出话来。嫡女王静娘的悲愤早逝是同安大长公主心里永远的痛,也是王裕心中无法愈合的伤口。早年王静娘是他膝下独女,虽是女儿,但聪明伶俐,贴心孝顺,倒也安慰了他无子的失落。但是谁知静娘命苦至此,早他夫妻二人离去,剩了白人送黑人。

同安大长公主是个不耐俗礼之人,柳氏从前也与她交往过几回,心中有数,言语简略,态度谦逊而不卑微,并不多加奉承,倒入了她的眼。

王仁祐人不笨,能在官场混了那么多年还平平安安的人都不是傻子。

两张一模一样的小脸对视一眼,迟疑了一下,左边那个先道:“奴叫牵牛花儿……”右边那个道:“奴叫喇叭花儿。”

二娘子已有五六岁了,自然懂些事了,见了赵氏挑的布料,自然心中欢喜,但一转头看见坐在一旁含笑不语的王润身上大红绣娇黄牡丹的半臂,同色娇黄六幅湘江裙,不由咬了咬唇。笑道:“听说阿姊今日出门去参加褚家大娘子的生辰宴去了?”

你想啊,你出去逛街,头上得戴着遮蔽容颜遮挡别人视线的纱帽,前后左右布满了人的如同活动餐桌一般地移动,有什么意思?

张琳娘听了,挑挑眉,也起了意气之争,道:“好啊,咱们就来比过。”

杏儿桃儿便不言语,帮忙收拾了,便退至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