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皇后细看了看,道:“是脸色有些不好。”便令传太医来。

李治碰了一鼻子灰,倒也不气馁,众人皆抿着嘴笑,李治对着绕枝道:“你下去,我来。”众人一愣,看一眼王润,见她以眼神示意,便都退去了外面。

新城公主还小,但晋阳公主却已大了,更懂事了些。她们能感觉到王润对于她们的万般娇宠,不是像其他人一样的讨好奉承,或想从她们身上抑或透过她们身上像阿爷阿娘要求什么赏赐,而是真正出于肺腑的喜爱疼爱。——虽然热情得过了头,并带着一丝诡异的感觉——把人家当成洋娃娃来装扮,能不诡异吗?

缠枝道:“王妃在练字,大娘何事这样着急?”

王润答应了,夫妻两个又说些闲话,一时说起宫中的事,王润问道:“太子妃近日可好?我前几日去宫中问安,都没见她。”她等闲不出门,即便进宫问安,也只去立政殿,又不好打听别人八卦,生怕惹上是非,自然不知外面风云。

在他看来,他和太子的区别不过是太子居长而已。其余方面他绝不比太子差。无论是人品、才能、声望、帝后的宠爱等等。

李治叹道:“太子妃是长嫂,我是幼弟,男女有别,君臣之分,哪里会知道其中缘故?只是宫里到处都是耳朵,东宫里更是什么事都瞒不住。阿爷和阿娘虽然多次劝说,但太子和太子妃素来关系就是不好。不知道这次怎么竟有了身孕了。”

因是新婚,大致东西还未改变,但多了许多女性的摆设。好像是因为多了女主人的关系,屋内似多了一股温馨的气息,让人忍不住放松起来。

长孙皇后点点头,道:“这我自然知道。”先帝因这静娘表妹一事,对同安大长公主优渥非常。说来也是这王静娘命不好,若是她长命些,出于对妹妹的愧疚,先帝指不定就把她嫁给儿子。反正天策府中不缺各式各样来历的女人,若是熬到现在,四妃之一肯定有她。

万般无奈之下只好窝在被子里道:“嗯……还好。”谁知李治见妻子躲在被子里不出来,只当她有什么不好,只当她有什么,竟来拉她的被子。

啊!

崔氏卢氏也是看见了,却也是差不多的心思。倒是卢氏想得多些,这齐氏若是不得宠,反对自己有利些,妯娌情谊不过面子情,过得去就行了,便也只做不知。——做媳妇总没有做女儿无私。

那王濬却是个顾家疼妹子的主,觉得哪里不好了?他是亲眼经过兄长的婚礼的,自己的婚礼虽然不如兄长的,但是也是礼数周全的,不曾缺啥少那的。男人总是没有那么细心的,王濬又是个少心眼的,何况他又是兄弟里最大方的,更不会在意这个。反倒说了齐氏几句,把齐氏给气得直掉眼泪。

长孙皇后知道这个小女儿感觉比一般人灵敏,也许在宫中呆得久了,年少的孩子更有一种对人的直觉,能分辨人的好坏。

长乐公主忙拉了妹妹一下,道:“怎么这般失礼?”

能在长安城中混到一席之地的,都不是省油的灯。虽然晋王殿下离储位最远,但是圣人正值盛年,身体倍儿棒,在龙椅上再坐个十来年似乎不成问题。讨好一下晋王殿下,说不定能在圣人面前递上话呢?一朝天子一朝臣,谁知道日后会怎么样了呢?而晋王仍居宫中,这王家小娘子是他的未婚妻,可不就是条好路线?

王润道:“嗯,晋王殿下有礼?”

王润舒了一口气,道:“什么都瞒不住叔大母。”她实在想不出怎么劝人,“节哀顺变”这四个字说的容易,做起来却是难。干脆就什么都不提,只说些平常话哄得同安大长公主舒心罢了。

其实王润小娘子对妾侍这种生物并没有特别的歧视,毕竟这也是古代特有的一种职业是不是?能够当正妻的,谁愿意去当妾矮人一等啊?大部分人还是出于无奈的,但是王润也知道有一些人是完全出于富贵利益的驱使。

火爆的孝子是没有理智地严以待人,当其冲的是自己的儿子们。

想得思绪满宇宙乱飞的王润在床上辗转反侧,直到三更上才迷迷糊糊睡去了。后半夜的时候被一阵腹痛给痛醒了,身下似乎一股粘腻。伸手一摸,一股浓重的铁锈气味扑鼻而来。这样的情况在王润来说,并不陌生——她来月事了。

卢氏看着松了一口气的王润,心里也是赞叹。

柳氏笑道:“可不是么,你是没见过才觉得你大嫂的嫁妆多。哪家嫡女出嫁,没这样的排场的?”卢家虽然风光依旧,但似乎也有些退步了。柳氏有些不满,但是只是一瞬,反正王家不缺钱,只要人好就行了。不过谁都不会介意儿媳妇带很多的嫁妆来留给子孙的。

手下不断,笔走龙蛇,力透纸背。

大家的心情都是一样,喜忧参半。

那边长孙皇后笑道:“贤妃的主意极好,纪王仁厚,慧娘又是个好的,若是得成婚配,必是一对佳偶。贵妃看呢?”她虽是皇后嫡母,但是纪王生母韦贵妃就在身边,自然要问一问她的意思。

王裕惊得张大眼睛,这什么没头没脑的话?

最后的结果让王润很放心,长孙皇后似乎对郑家的嫡女郑慧娘十分中意。王润的表现在一群女孩子们里,属于中等。对于这个结果王润很满意。

呃……

缠枝心里也是有点愧疚的,但是看见妹妹脸上的红印子后,想象那红印子若是在自己的脸上,那还怎么见人?顿时便不愧疚了,下次一定要更快,今天差点就被小娘子给抓着了。

同安大长公主失笑,李治险些摔倒。

那边战况继续,每逢同安大长公主派人来接,崔氏便拘着不放。一旦被接到了公主府,同安大长公主便一定留了王润多住几晚,那边崔氏却又早早派人来接,同安大长公主便怎么也不放……

王凊王凌见她说起她当初的趣事都笑了,待听到后面,俱是教导之语,便都站起来听着,道:“是。”

于是王润的生命轨道,在这里彻底得改变了。

王裕被她的话气得差点呕出血来。柳氏和王润尴尬的要死,只差没有个地洞钻进去。

古人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也是这个道理。

说着说着,柳家舅舅就提起来一件事,笑道:“说起来这事也是你们家的喜事。”

外面买的丫头不放心,就算是买断了,骨肉亲情也是买不断的,日后指不定闹出什么牵连来。还是家生子可靠些。

柳氏似笑非笑道:“知道你有心,我心里也都明白着呢!”

柳氏正在理事,见女儿回来,便叫人出去。王润问了安,柳氏便道:“今日怎么样,可热闹么?”

褚欣却是看见了,不着痕迹地拂开张琳娘的手,笑道:“罢了,她还小呢,别总逗她。”又转头看其余的小娘子们,道:“方才投壶是谁赢了?”

说着就走人了。

杏儿答应了,含笑磨起墨来,桃儿也很伶俐得上来扑开宣纸,用镇纸压好。

两个姨妾侍乖乖地下去了,柳氏方嗔道:“你这个丫头,怎么还是这么个脾气?”话虽然这么说,但是语气中并无斥责之意。

柳氏又惊又喜,慧了乃是当世圣僧,世人为求他一字箴言而不可得,如今他竟亲口言道女儿未来贵不可言,实在是意外的惊喜了。为人母者莫不求子女平安富足,慧了从无虚言,看来她这女儿日后一定会很好。柳氏的欢喜不可言表,又看女儿在旁,淡定自如的模样,越觉得女儿未来一定不可限量。

柳氏见王仁祐不说话,便笑道:“二郎是好意,阿郎就答应了吧!省得我们都去了,他在学里不安心,也不知道闹出什么样的事来。”

少妇温柔地道:“你这段时日病得厉害,好容易好了,这几日也总睡不踏实,这安神汤是你外翁家的独门秘方,一点都不苦的,就是看着难喝了点,你喝了我也放心。”

李治想了想,道:“我听说今儿岳母来过了?”

王润叹道:“是啊,阿娘陪我说了会子话就回去了。”

李治道:“岳母定然伤心了。”不然不会引得妻子也哭了一场。

王润道:“是我不孝,惹得她老人家担心。”

李治苦笑道:“你这话不是来扎我的心么?若是不孝,此番都是我的不是,若不是我,你也不用受此劫难……”

王润笑道:“罢了罢了,怎么又来了?我刀也挨了,苦也受了,事情也过去了,咱们快别提这事儿了。再说下去,便没趣儿了。”挟恩报德这回事不好施恩者常挂嘴边。

李治心知她是为自己开脱,心中感动,握住她的手,柔声道:“好,我们不说了。”

一时说了会儿话,医女上来又与王润换了药。王润本欲叫李治出去的,但他不肯,只得由他。一时换好了药,缠枝绕枝便来伺候她歇下,李治也要躺下,王润劝道:“我这里用了药,一股子的药味儿,难闻的很,你去俞氏的房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