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头颅是一个妇人,头发被髡过,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眼珠已经被鸟雀叼走,只剩下两个黑洞洞的眼眶。脖颈的伤口极为平整,显然是被人一刀斩断。

帷幕微微拉开一道缝,胡夫人闪身进来,低声道:“羊粪已经运来了。”

程宗扬好不容易下决心才放过未成年版的吕奉先,这会儿望着那匹神骏的战马,不由一阵心动,但最后只是遗憾的耸耸肩。毕竟是传说中的赤兔马,太过神骏,自己还真没把握能把它从主人身边拽走。

胡夫人道:“只怕与那老贼无关。”

半晌唐衡才道:“蔡常侍去找天子借钱了?”

程宗扬心下叹了口气,自己混入朝中,只是因为汉国如今的情形扑朔迷离,又赶上天子急于用钱,因缘际会之下,才花钱买了个官。万一将来汉国的政局出现惊涛骇浪,好设法尽力自保。可罂奴和惊理明明是江湖人,却对当官比自己还热心。自己在宋国推行纸钞,数日之间百万金铢入手,她们也没有说过什么,如今自己在汉国只当了个六百石的小官,这些奴婢就显得与有荣焉,连在床上都显得比以往更谦卑几分。也不知道真是对当官另眼相看,还是故意哄自己开心的。

高智商把一支簪子纳入她袖中,亲热地小声道:“老婆,这是给你的。”

那商人道:“在洛都待得太久也不成。本店在舞都,习惯了洛都的繁华,只怕看不上我们那穷乡僻壤。”

程宗扬道:“等老头的事情办完,我带你去海边。到时候你想怎么游就怎么游,想游多久就游多久。要不我们就建一座临海的别墅,一半的房间就建在海面上,卧室里面挖一个游泳池,下面直接通着大海。或者我们干脆把一半的房子建在海里——”

“冤枉也得死啊!你还没听明白,要紧的是“下诏”i天子一下诏,意思就是“你赶紧死吧”!接到诏书还觉得自己冤枉、想对质,还要讨个说法,给自己弄个清白就更该死了。”

朱老头指手划脚地说道:“大爷一眼就瞧出来ii这是北边的大山!你瞧瞧这山……啧啧!那个大……不是唐国就是汉国,要不就是秦国!让大爷说,咱们到云水北边来了,板上钉钉!绝对没错!”

何漪莲柔声道:“刚泄过身子,要歇歇呢。”

程宗扬动了下手臂,右臂仍然又困又麻,沉甸甸地举不起来,只好用左手抱起小紫,轻轻放到一边。

程宗扬摸了摸下巴,自己眼看着小紫趁乱将何漪莲和尹馥兰劫走,才杀出去接应武二,可何漪莲似乎根本不知道小紫的存在。难道出了什么岔子?

“嘿嘿……”

萧遥逸道:“左姊姊,我们要去找人,出了隧道,恐怕就不能同行了。”

“来得好!”

“都被你吹死了!”

门缝合紧的刹那,夕阳下的轻风和归鸟的鸣叫都被隔绝在身后,周围传来一股无形的压力,自己仿佛置身于一个透明的玻璃瓶中,连空气都变得凝固。

“男人三妻四妾,事属平常。可哪个女子愿意丈夫另有新欢呢?”

秦桧负手站在他身前丈许的位置,把西门庆和巫嬷嬷远远隔开。两名兽蛮武士一左一右地站在西门庆身后,金兀术那件牛皮制成的肩甲被枯木妖兽撕碎,肩头被枯枝刺穿的部位血肉模糊。青面兽鼻梁折断,脸上不断滴下血,淌在尖锐的獠牙上,更显得面目凶恶狰狞。

林清浦摇了摇头。

“捧日右厢军?他们还带着辎重呢,”

忽然旁边呼喇一声,把两人唬了一跳,仔细看时,却是一只野鸡从林间拍着翅膀飞出。

“只知道她是个风姿绝美的女子。”

说着林冲长吁了一口气,“人道‘英雄豪杰,人中龙凤’,林某却被‘豪杰’二字误了终生!”

两人身手娇健,花巧又多,在台上你来我往的演出诸般技艺,引得勾栏外一片喝彩声。

明白过来的刘宜孙无言以对。仗打到现在,粮草已尽、士气全无,除了退军没有第二条路可走。只希望秦帅的选锋营能牵制住江州贼寇,免得在撤退中再次遇袭溃败。

木楼正中矗立着四根石柱,从面积来看,木楼的规模与汉国宫廷的恢弘气势根本没法比,但整座木楼完全由四根石柱撑起,内部空间跨度极大,给人的感觉完全不逊于寻常的宫殿。那四根石柱粗如人许,下部镂空成香炉,上方伸出十六盏莲花状的银灯,柱上雕刻的不是通常的龙凤云纹,而是四只长尾分叉的猛兽,它们在柱上或攀或伏,分别朝向四方,雕刻的刀法十分古朴,气势却极为惊人,充满含而不发的张力。

陶弘敏看出程宗扬的疑惑,开口笑道:“程兄觉得这金钱豹雕得如何?”

“这是金钱豹?这是貔貅吧!”

陶弘敏哈哈大笑,“程兄好眼力!”

程宗扬叹道:“原来晴州商人口中的金钱豹是这等神兽,难怪晴州能商遍天下,富冠海内。”

陶弘敏笑道:“一路风尘,程兄不介意先洗漱一番吧?”

“陶兄请便。”

陶弘敏对旁边的美婢吩咐道:“程兄是贵客,你们要小心伺候。”

几名美婢娇声应道:“是。”

木楼东侧是敞开式的,一泓用白石砌成的清池一直延伸到檐下,楼内两侧各设有一间小阁,供宾主盥洗更衣。美婢送程宗扬入内,接着捧来铜盆、巾栉,前来服侍客人洗漱。

一只纤手接过铜盆,云丹琉柔声道:“我来服侍公子。”

云丹琉不由分说地轰走美婢,然后踢上门,一手拿着铜盆放到架上,转身紧张问道:“你们在路上说了什么?”

程宗扬道:“什么都没说,全是闲聊。”

云丹琉一脸不信,“你们闲聊了一路?”

“不要以为只有你们女人会闲聊,男人间的话题可比你想像的要多。”

云丹琉虽然性格强硬,但这笔借贷事关重大,由不得她不心下忐忑。虽然明知道没有答案,还是忍不住问道:“你觉得怎么样?”

“只有三成把握。”

云丹琉失望地说道:“这么少?”

“三成就不错了。”程宗扬道:“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真的能借到吗?”

“不能也得能。”程宗扬摊开手,“我是没有别的退路了,你有吗?”

云丹琉甚至没有顾得上瞪他,眉眼间满是惴惴不安。

单纯就借贷来说,程宗扬还是有信心开出让陶弘敏满意的条件,但他不可能对云丹琉吐露自己的底线。

自己手上能让陶弘敏动心的抵押品并不多,其中最重要,也是程宗扬绝对有信心能打动陶弘敏的,就是江州的水泥。但水泥同样是江州的生命线,江州别无出产,连人口都不多,水泥的收入是星月湖大营在江州立足的根本。把水泥产业抵押给陶弘敏,相当于把江州的命运和星月湖大营的未来都交给陶氏钱庄。不到万不得已,程宗扬绝不会选择这么做。

除此之外,就是宋国的纸钞。陶弘敏曾经对纸钞表示过超乎寻常的兴趣,自己在宋国推行纸钞虽然称不上突飞猛进,但有官方支持,也算得上顺风顺水。如果拿宋国的纸钞发行权作为抵押,陶弘敏想必不会拒绝。但纸钞同样是自己计划中最重要的一环,失去对纸钞的掌控,长远来看,损失远比失去水泥产业更大。

云丹琉习惯性地想去摸佩刀,可惜摸到的只有玉佩。她恼怒地一使力,险些把玉佩捏碎。

程宗扬提醒道:“克制,克制。”

云丹琉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露出微笑。

“非常好!”程宗扬满意地说道:“现在过来给我洗脸。”

“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