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宗扬道:“自从离开南荒,我就觉得你越来越不精神。开始吧,还有精神整天跟我犯坏,现在就像蔫了一样,懒洋洋的只想睡觉。喂,是不是离开大海太久了?”

朱老头一心催促程宗扬赴洛,真实用意又为何?

程宗扬道:“听你的意思,你知道这是什么山了?”

柔和的光芒从四面八方映照过来,一个银发的女子昏迷在地,她雪白的手臂贴在玻璃般光洁的地板上,能清楚看到一道紫黑色的印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消退,从腋窝退到肘下,然后是小臂、手腕、掌心……最后从指尖细小的针孔中,渗出一滴紫黑色的血珠。

又一道闪电落下,沉闷的雷声仿佛从车顶滚过。程宗扬从睡梦中醒来,手臂微微一动,又连忙停住。他看着小紫宁静的睡容,一根一根数着她弯长的睫毛,丝毫不觉得厌倦。

阳光透过井盖的栅栏,一直向下延伸,最后落在一片阴暗的地下世界中。

“难得老天爷开眼,挑中了仙子。”

“藏啥啊?一堆破纸,又不值啥钱。”武二郎一边打着马虎眼,一边把水龙头往怀里掖得更牢点。

那大汉稳住脚步,叫骂着擎出一杆金光闪闪的短枪,猛刺过来。

程宗扬看也不看,便一刀砍断那株拦路的玉灵果,用刀背挑着甩开,回头叫道:“在这儿呢!”

陈琳对他的玩笑恍若未闻,只当先穿过小门,神态恭敬地立在门侧。

王蕙道:“当时姊夫出知湖州,相隔千里,李家表姊独守空房,只能以诗词自娱,才有了这阙《武陵春》”

忽然剑玉姬停下脚步,怀抱的瑶琴发出一声清响。

孙天羽斟酌着说道:“这件事不是侄儿经手,但听说是一个小官熬药时引燃了厨棚。幸好贾相爷处置得当,才没酿成大祸。城中民居虽然烧了一些,但各处官衙都没波及,只烧了太医局几处房舍。”

“不想!”

董超压低声音道:“昨晚你施计策拿开水给他烫脚,这厮的眉毛也不挑一下,滚开的水烫上去,脚背不见半点红!你还瞧不出林教头这一身的好功夫?”

程宗扬道:“我和她交谈那么久,这会儿回想起来,连她具体长得什么样都不记得了,只有一个‘飘乎若神,仙姿无双’的印象——”

林冲微笑道:“不合适吧?”

牡丹棚中间有一座半人高的木台,四面围着栏杆,后面有个出口通向戏房,便是艺人表演的勾栏。

会议已经进行半个时辰,却没有一个人发言。刘宜孙几次想开口,都被后面的张亢拉住。

胡商笑眯眯道:“不过话说在前面,他是敝店花重金聘来的乐师,转聘的话,薪资敝店要抽六成。”

“先见过再说。”

商人道:“若不合用,一文钱都没有。”

胡商拍着胸膛道:“客官尽管放一万个心!”

小客栈店如其名,整个客栈夹在两幢楼之间,门面只有五六尺宽,伸开手臂都能摸到两边的墙壁,比起长兴脚店也强不了多少。

两人沿着吱呀作响的楼梯爬上楼,找到胡商说的位置,程宗扬抬手敲门,谁知房门一碰就开,里面连门闩都没有。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坐在一块破旧的毡毯上,抱着一架摔坏的胡琴,勉强地摸索着。

程宗扬一眼看去,心下就凉了半截。那老汉身材不高,满是皱纹的脸上一片蜡黄,显得十分虚弱。更要命的是,他的一双眼睛眯在一起,微露的眼缝中半点光采皆无,居然是个瞎子。

听到声音,老人扭过头,等他一开口,程宗扬心里彻底凉了,那老人的口音竟然比兽蛮人的口音还古怪,根本分不出是什么语言。一个瞎子,差不多还算个哑巴,根本无法沟通,自己找人的路也太坎坷了吧?

卢景忽然开口说了几句,语调与他有七八相似,勉强能听出来和六朝的语言相近,不过他的问话和老人的回答,自己一个字都没听懂。

两人一问一答,交谈了一盏茶时间。最后卢景直起腰,从袖中拿出几枚钱铢放在他的毡毯上。

离开小店,程宗扬道:“是他吗?”

卢景摇了摇头,“他的话我只能听懂一两成。大概是说他从一个叫魁朔的部族来,途中与同行的人失散了,刚到洛都没几天。”

“还有呢?”

“没了。我问的他都听不懂。”

“那怎么办?找个通译?对了!”

程宗扬反应过来,“那个胡商--他肯定能听懂!”

“不能去找外人。”

卢景道:“虽然不知道初九那天发生了什么事,但肯定关系重大,找胡商只怕横生枝节。”

已经出了二十条人命,再怎么谨慎也不为过。程宗扬也不愿意看到再有无辜的人被卷进来。但胡琴老人目不能视,语不能辨,难道线索到此又要中断?

“等老四回来。”

卢景道:“他以前孤身一人在草原上闯荡过两年,也许能听懂他的话。”

程宗扬一颗心落回肚子里,斯明信一旦回来,两骏齐出,整个洛都也没有多少人能挡住他们。

“还有一个疤面少年,可惜除了脸上有疤以外,其他线索一点都没有。”

程宗扬叹道:“好像又走进死胡同了。”

“还有一条线索我们没有找。”

卢景道:“管理上汤的捕盗椽。”

……

“长兴脚店失火的事?”

田球心里一紧。这件案子看似很普通,一家脚店失火,烧死了店主一家。秋冬之季天干物燥,失火之事常有,而且火灾并没有波及其他房舍,财物损失也不多,因此早在数日前就已经结案。

但田球清楚,那桩失火案与文牍上的根本是两码事。死于火灾的一共五人,均被人用利刃断喉,然后纵火焚尸,店主一家阖门被灭,没有一个活口。

田球还记得自己当时把调查的情况写在简牍上,递交给县尉,县尉对此十分重视,当即命他细查此案,追拿凶手。但仅仅一个时辰之后,县尉又把他召去,当面递给他几支重新填写过的简牍,命他在上面刻名留印。

简牍上的墨痕很新,内容与自己的调查很相似,但去掉了所有凶杀的痕迹,改为一桩普通的失火案。

田球当了多年差吏,一言不发地刻上名字,将随身携带的铜印醮上硃砂,盖在名字上方,然后恭恭敬敬地递给县尉。

他知道自己的选择十分明智,因为就在昨夜,洛都令吕放暴病身亡,接替他的人选,正是如今的县尉。

田球定了定神,不经意地瞟了眼来客。那人虽然身着布衣,但头发上的压痕尚在,很明显是武将常戴的弁冠。他虎口厚硬的粗茧,只有常年握刀才如出现。

更重要的是他随身佩戴的长刀,虽然刀柄用布裹住,但柄尾突起的痕迹分明是一柄环首刀--汉国军方的制式武器。还有他的眼神和身形……只有军人才会如此刚毅目光和挺拔的身姿。

“长兴脚店失火的事嘛……”

田球拉长声音道:“已经结案了。”

那名军人不动声色,“确定是失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