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子隽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待确认他确实没撒谎,方用清俊的眉眼对着他,道:“她在这里待了一个月了。”言下之意是,你一来才不服。

她纵然爱玩爱闹了一些,有时候却觉得,女郎着实不如她的。

花沙眼珠骨碌一转,有些纳闷地看了看自家三郎。

“来看你伤势如何。”袍摆浮动,他走到石桌旁边站定,低了眼看她的画。

这话当然不是小杏说的,而是魂魄未散的原主。不知怎么,小杏竟能与她共存。只是此刻执掌身子的权利,仍然属于她罢了。

“在想什么?”

本身系统替她选了这样一个身份,当然不会是死局。

她眼睛也冷了,偏开脸,半句没回。侧面瞧去她嘴角的弧度上扬,只是微微有些僵冷。像是为自己撑场子,不要落了下风一般倔强。

台上靡软的嗓儿还待缓缓继续:“又有一售卖药物的贩子问一妇人:‘你可知,男人用金枪不倒丸的目的为何?’妇人红着脸思考许久,道:‘想不出来。’那贩子立即道:‘恭喜你,答对了。’”

她将灌风的袖口收束,近他一步,轻声:“怎么了?”

“况且别的办法,难免损伤过大。哪有通过女人来的方便……”她话未说完,就被黑衣人拉进了怀里,不禁低了声,咯咯笑起来。

但他没想到她的回答出人意料。一时心绪被她打乱,弄不清她这样的反应才该是真,还是应下要求是真。

只是她曾经等了十几年,等不到这样一个人。

那次席况也没在丫头房间里待多久,她便不甚留意。想着云漪尚还得他喜欢,理应无碍。

小杏半撩面纱,咬出一口藕丝,脆甜地藕,软香的糯米,吃完后齿颊留香。她冲她点点头,表明“好吃”的意思,陶冶顿时心花怒放。嘻嘻,其实这道菜是她做的。

小杏揉揉眉心:“总有一天吓死他。”

她采用这么麻烦的办法,自然是为了不让丹橘现。

“三顺哥,话不能这么说。就她这副鬼样子,说不准立马就死了,带回去可不是脏了鸨妈妈的地界儿!还不如让咱兄弟几个……”他猥琐地挤挤眉眼。

“没事。”

“大嫂想要管家的权利就拿去,何必把人堵在这里念叨。”没等小杏开口,一道低沉的男音插到二人的谈话中。自小杏过来的游廊那一端,施北正迈着大步走过来。

施北正坐在书房里看书。施家世代习武,他虽然流着施加的血,对刀剑有种天生的热爱,但是因母亲之故,也知道不能大字不识一个,只知拿起棍棒逞匹夫之勇。闲暇时候,亦会待在书房看一些地理险要,或是兵书阵法。

“这个啊,你说怎么办好呢。”午后地阳光从窗格中照进房中,和着斑驳的树影,在桌上轻移晃动,提到正题小杏觉得有点犯困,懒洋洋地趴到了桌上。

苏小杏逡巡四周,还不等捉人来问,那身材丰腴的鸨妈妈就一步三扭的迎上来:“哟,这是哪家的妹子呀,脸蛋儿长得可真俊,哎呀这皮肤,跟奶汁子似的,又水又嫩。可是家里周转不开,想要到妈妈这儿来——混口饭吃?”

许是因他动作较为粗鲁,小杏霎时被惊醒回神,她了解了下现场状况,果断地一把揪住领口,幽邃地猫儿眼望向他:“……不好了。”

“夫君。”她甜糯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竟是认认真真地问他道,“你真的要纳她进门?”

期间她有意无意地转了转鬓上簪的一支木簪,那簪顶端雕了狐形,看上去做工还算精致。她知道大大有一项技能是变形,因二人磁波相近时能直接在脑海中对话,所以据说这支木簪就是它变的。

他迟疑着,终是鼓足勇气道:“我们还是分手吧。”

闻鸳鸯也立刻站起来,委屈地、懊恼地、喜滋滋地?追了上去。

少女咬着红唇,极力咽笑,天空拨下一束阳光落在她脸侧,照出细绒的光晕。少年想起情书里的字眼亦忍不住扬起唇角,画面轻松美好。

两人方才的一点尴尬便都消散了,又重新笑闹起来。

不过小杏没高兴多久,等一入府,便被花沙通知,阿兄请她去一趟“三学士”——也就是阿兄的房间。

她虽是刚帮了兄长一个忙,但心里却有些惴惴,便好像家里淘气的孩子被人告到了长辈那里,长辈要问话一般。

向来那几个老头暂且不敢告状。

“阿兄。”小杏走进堂屋,见兄长清隽的眉峰微蹙,不敢造次,在扁矮的方台子上跽坐下来。

他若只是一个奸诈的商人,或者是不待见妹妹的哥哥,她或许不会如此。但因他心思纯善,纵然冷面,她心里却有几分亲近。

自席况不顾性命的救了她一回,她心里便有什么阻塞的东西豁然破裂,许只是破开裂痕,但原先有着热量的血液便透过它渗透开。她只觉皮肤也要比平日暖上一些。

还有一些莫名的情感记忆也涌了上来,比如,嫌恶名门。

“可知错?”穆子隽翻过一页书册,抬眉看她,话也是开门见山,不曾委婉。

小杏绞了一回手,便与他对望,道:“知何错?”

他眉峰蹙的更紧,却不再看她,淡然垂眼,修长的手指提了墨笔,书写起账目来。

小杏双膝跪坐,兄长不话,就没有再出言提醒,很是犯起了倔。

她本是惯能撒娇耍赖的,也能说的人昏头脑涨,最后哭笑不得的依了她。但她自认这回行事多了一点真心,反讨不得人家的欢喜,心里便不大舒服。

许也是这家人的身份难得,再加上她心门略松,便放肆了。

这一跪坐,直坐到夕阳落山。

穆子隽搁了笔,心思从账目上收了回来,抬头望她。却见她双眼黑白分明,仍是直直的与他相望,又有一丝委屈若隐若现,便叹了口气,站起身坐到她身侧。

“膝盖可疼?”他问。

他虽不知如何与妹妹相处,但好友待自家堂妹的情形他是见过的,好友亦曾笑说,女儿家是要放在手掌心里疼惜的。原先妹妹实是让他头疼,心里无论如何也疼惜不起来。

然而经过这一段时间的转变,那句话又浮现在了脑海里。

她不肯说话。

他黑眸微肃,想了想,便手一伸,将她肩膀揽进怀里,她跪坐不住,双腿便歪向了一侧。他手臂长于她,拢着她,却仍能伸到她膝盖之上,手上的力道放的极轻,隔着衣裙替她揉开。

“你和方家郎君交好,我本不该管。”他依着长久以来的习惯,微冷的声音在房间里徐徐传开,“但玩耍便罢,如此胡闹,却不能纵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