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花娘白了刘三一眼,“你爹的手艺是不咋地,”刘三又白了春花娘一眼,春花娘当没看见,继续道,“做出的东西用不上几日,就松垮垮的。乡下不讲究,还可以用。在城里可就行不通了。这些先且不论,我要说的是,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怎么这么大的事,不给爹娘商量商量?一意孤行,以后酿成大祸怎么办?在娘家,我们可以容忍你,但要是到了婆家,头上有夫君有公婆,你还这样处事。你以为日子能过长久?难道你以为外人会和你爹娘一样对你那么好?”

人群哄然而笑。自己介绍自己?好扯的老头,想钱想疯啦,亏他想得到!笑归笑,大家更关注的是结果,要是真能自己介绍自己,每两银子给介绍费,买东西可比别家便宜呢。

刘三偏头笑道:“娘子,你看春月,就她歪歪道理多!”

男孩们惊呆了,张大嘴看着眼前的一幕,以为是在做梦。眼前这个身手利落的娘子还是从前哪个被他们撵得哭的人么?

小兰道:“瞧你们一个个的,被人家的甜言蜜语哄得找不着北了吧。特别是大牛哥,堂堂一个男子汉,才不过比那春花小两个月,天天姐姐姐姐地叫,也不嫌羞。人家是你哪门子姐姐,自己亲姐姐不好生叫,去叫别人!碧芬姐,大哥叫你姐姐么?”

春雪穿成个布滚子,动弹一下都要费好大力气,她挪到春花身边,嚷嚷道:“大姐,和春雪吃糖,吃糖!”

一会儿,春月一把推开春花,大口吸起气来,然后,倒头又睡。

“娘,四伯家正在磨面,后面等了大伯二伯好几家人,我们家什么时候能磨呀。”春月跳进屋里,张口就道。

春花不由嚷嚷道:“爹,那是我的钱!”

一群丫头乱哄哄地端着灶台往里面走,沿途点蜡烛的点蜡烛,焚香的焚香。一股风般就往里屋去了。外面人声传来,一会儿,一个着了桃色夹袄桃色锦裙十七八岁的美貌小娘子打起了帘子。

小丫头看了老嬷嬷一眼,怏怏地告退。

全家人愣了一下,次后爆出惊叹声!

刘三拍着胸脯保证。“绝对结实!我做事,你还不放心吗?”

春花娘恼道:“老娘就是公报私仇,你待怎的?”

春花看见富贵从远处慢慢跺着脚过来,沉默了一下。还是把他迎进后院。

直到大家等得都不耐烦了,春花才将烤月饼从锅里一个个铲出来。火候掌握得非常好,月饼双面金黄。连上面的满月图案都清晰可见,表面也没什么油腻,只是有点点湿润的感觉而已。新鲜出锅的月饼和店里卖的简直没什么两样。

李婆子道:“我们孤儿寡母的,可没有那个精力赶早工。就卖中午吃的包子,差不多啦。”

富贵抬头,看见是春花,便道:“来得好早!一大早从家里赶来的?如今生意走上正轨,天天都忙,你倒不必跑得勤。”

王成才跟在后面,正想问什么时候开饭,却看见春花春月的脚翘在桌沿上,不由脸一沉。上去一人给了一个脑瓜绷儿,唬着脸教训道:“坐没坐像,站没站像!”

男孩们这才慌了,不停讨饶,嘴里好姐姐好妹妹滔滔不绝地说着好听话。

舅娘老远就看见他们,搓着手迎出来,两眼放光。直盯着箩筐里装的东西。看见上好的猪腿肉,脸上笑得跟个弥勒佛似的,伸手就抓向它,嘴上犹道:“兄弟,来。我拿,重得很吧。”

春花娘白了蠢兮兮的爷儿俩一眼。抓起稻草,握住底部朝上一递。刘三伸手就捏着了。

春花娘似笑非笑道:“过了继就是我儿子啦?当然是住在爹娘家,难道还住在伯伯家啊?不麻烦你?”

可刘二这一家她早就看透面慈心毒之辈,能把带得诺大,捧在手心里的儿子拱手相送?

刘老头被这席话气得面红目赤,又羞又怒,道:“这是那家教出来的人?敢和长辈这样说话?要是有家教的,该被休了撵出去!”

众人目不转睛地盯着一堆铜子,觉得眼睛都有些看不过来。

春花娘把炒好的菜端上桌,已不见了赵木匠的身影。

春花正瞅着瘪嘴生气的王媚偷笑。而其她小娘子已欢快地吃起来,眼睛晶亮,小嘴红艳艳的,有时筷子碰在一起打架,斗得欢快得很。

王媚本想大喊不要说了,还想拉着妹妹一起抗议,想不到她们却比谁都兴奋。王媚捂嘴,飞快跑向钵盂,揪着帕子好一阵狂吐。

一只骨节分明修长的手把在朱老霸肩上,力量不大,却有种让人震慑住不能动弹的奇怪感觉。朱老霸活了几十年,还从没被人威慑过。心底先是一惊,忙斜过眼看——除了有双黝黑夺人的双眼,只是个高高瘦瘦的半大小子,继而大怒,就算碰上官府的人他也只是表面恭敬,内里却是从来没怕过的,没想到竟然怵了一个瘦竹竿的书生,这真是太扫面子了!

来得早的人还好,来晚了的人排了队却没排上,异常气愤,吵嚷着加人,声音洪亮得差点没把得福酒楼的屋顶掀翻。一来人手不够准备不充分,二来场地食材炭火不能支持过于多的人消费,三来春花说前期限量销售反而能引起人们的激情,富贵硬是顶住了压力,连连道歉,但就是不松口加人。

众人等得心焦,骂道,莽二汉,你倒是吃呀,几百斤的石头都扛得动,连个竹签子也捞不动么?

李厨子听见春花喉间咕咚一声,得意地道:“我的锅子有大小调味几十种,去年冬天最新研制,方圆百里,在煮锅子方面我称老二那就没人敢称老大!小娘子,闻到味儿,你说我的锅子是不是最棒的?”

李厨子无辜一笑,道:“掌柜的说是不是?”

春雪骑在刘三肩上,被太阳晒得吐舌头,哇啦哇啦叫唤,希望得到两个姐姐的注意。春花春月沿着小路东摸西搞,看野鸟打黄狗乐颠颠的,哪里管小妹妹高兴不高兴。春雪一急,姐姐姐姐的乱叫,哭起来。

春花娘反驳道:“别把人家女儿说得胆小怕事!人娘家没哥哥兄弟么?还怕他一个?不就是看上了,只是嫌穷,才一时没答应。最后同意,还不是因为看对眼了!说得我们女的都是欺软怕硬似的!你能干,怎么没讨到一个漂亮可心的?”

“姐,你说爹娘会摘到桑叶么?会不会被抓住了?”春月越想越害怕,睁大双眼,道,“姐,爹娘会不会送进大牢哇?姐,我怕!”

得,两亲家又干上了!围观的村人早不看麦子了,看着这两个老的乐!

人们热情这才熄灭了一大半。不过大多数人既不想失去机会,又怕真出事,所以就采用新老方法一样一半的方式种水稻。

春花笑嘻嘻地看字条,想起第一次把字条传大明时,他张大嘴巴像看外星人的表情,就有些乐。

春花买了几个热腾腾的大包子。小儿一把抓过,包子上就留下黑糊糊的手印,他没顾上,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莫大妹不解。

莫敬贤想起一事,道:“娘,我刚才恍惚听见要卖什么人?咱们家的下人可不能随便虐待!今天先生还教我,佛说众生平等,要爱民如爱子。”

他眉头收紧了。

春花环视一圈,无辜地道:“我刚把书看完,正高兴,突然,狂风一吹,书掉河里了,一个眨眼,被河水冲走了。没了。”

刘三夫妇扯着麦丛里的草,议论着麦子长得不错,绿得黑,一准有个好收成。

春花娘噗嗤一声就笑了。

莫太太被一个乡下蠢妇这般看着,心里恼怒,正待呵斥。

这是要见一位真正的贵妇人了!春花对着门深吸了口气,进入一号房间。

春花拿出一张草图,全家人都围过来看。

春花笑道:“伯伯,你们按我说的做,我在旁边看着,有不对的地方说一下,大家一起研究总会做出来的。大肠做下酒菜,小肠烧烤起来做小吃,一定很有意思,说不定就成了得福楼的招牌菜呢。”

明眼人一看就知,没读过话本小说的女子怎么说得出来这些比兴,而闺中女孩又有谁敢读这种禁书,两人是谁德行不佳显而易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