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花掀开背子,扒开春月的眼,笑道:“看你起不起来!”

汤圆面由石磨碾磨可得。

刘三像是听了天方夜谭一样,笑道:“傻大姑,我们农人的本分是挖田种地,织麻造衣。有了钱,拿去置地存粮,修房建屋,扩大产业,才是正道。我们一无经营的头脑,二无干买卖的运道,把钱投进无底洞一般的买卖上,也不怕折光!快打住罢。”

莫太太却不等她说完,抬脚就往外面走去。老嬷嬷也不以为意,不慌不忙地跟随着。丫头们急急地赶上前,扶着莫太太。一会功夫,房间里的人就走了个干干净净。谁也没有意识到房间里还有个人。

莫太太转头看见丫头点燃了油灯,不由呵斥道:“青天白日,点什么灯?浪费的灯油钱捐给菩萨那也是好的,白白的燃着干什么?”

还是春花娘平时看他爷俩搞来搞去,摸出了门道,纳罕地道:“不是说要先开阀门,才点火么?”

春月懵懂,带着春雪跑来跑去地找蚯蚓喂鸡,还在沼气盖上跳来跳去玩游戏,说石板好平整。吓得春花娘一通骂,说别掉进池子里淹死了。

春雪鼓着腮帮,从娘手里掏出月饼继续吃,理也不理她。

大娘笑道:“对对。有一次我进城,饿得不得了。让我女儿去买最便宜的饼子,本来我以为吃一个就够了,没想到接连吃了三四个,连底儿都没垫着。又贵又小,气得我哟。誓再也不进这该死的城了。”

春花看着尖尖的铁锅底,再一次证明选择点心铺做月饼的明智,因为家里根本就没有制月饼的工具,怎么做嘛。没有烤箱,只好用烙的。

李婆子满脸不痛快,嘟囔着,就是想嫁,也没人可嫁。自从被女儿用扫帚把人撵走后,家里就再没有一个媒人的鬼影子出现了。

春花无法让自己继续停在那儿看韩孝宗如何对他人关怀备至,转头就走,余光竟看见他垂头盯着王媚展颜微笑。春花眼中一润,飞快走了。

猪圈里的猪听到响声,四腿一弹迅站起来,奔上来前脚搭在猪栏上,直立,望着孩子们唧唧尖叫,吵得他们直捂耳朵。

春月最得劲儿,抓起泥巴不住地朝哥哥们身上扔。就连小春雪也从春花怀里挣扎下去。一手拉着姐姐,一手拍着溪水想溅到对面去,笑得哇啦哇啦的。

春月白了那些人一眼,关你们什么事啊,我爹爹乐意。

春花娘见刘三弃蓑衣不用。气得施绝招,叫道:“刘老三!”

春生娘想起刘三手里巨额的财产,又将火气强压下去,笑道:“瞧弟妹说的。都是一家人,叫什么不是叫。心里当做爹娘不就好了。他都那么大了。猛然改口肯定不习惯,还是不要逼他的。话说回来。都快立秋了,冬生衣裳本来就少,你什么时候给他置衣裳鞋袜啊?夜里凉,家里被子也旧了,是不是给他置上几床被子?”

刘三家人知道过继的事后反应不一。

“再由你们几个出我们两老口的口粮,每人每年谷子出一百五十斤,肉十五斤,钱五十个,时新蔬菜就由你们看着给就是。”

春花和春花娘对视一眼。知道这是要清账的意思了。

赵木匠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性情直爽嗓门糙,也不客气。端起桌上的稀饭稀里呼噜喝起来,两三口就填饱了肚子。放下了碗。看得春花春月两姐妹惊叹连连,他哪里是吃饭,简直是直接往喉咙里倒饭!

莫太太忙摞下筷子,吩咐人端水给他,笑骂道:“好吃就好吃,却怎能吃得恁急,像八百年前的饿死鬼儿投胎,哪里一点大家公子的风度?可烫着了?慢慢吃,东西多着呢,没人和你抢!”

春花娘笑道:“确实,味道好。只是看着样子不好,让人恶心。”

大明着一身青布小童衣,背个大书匣子,身体笔直地立着,看都没看朱老霸一眼。

春花看着这极品一家人,只是对母亲投了一个大家都不是省油的灯的表情。

调味的过程中,微辣带酸的异香散开,让众人忍不住吸鼻子,口中的唾液咕嘟咕嘟冒泉水似地沁出,真是想尝一尝美味的锅子啊。街边的花子成群结队地守在酒楼外面,纷纷寻问是不是得福酒楼又研制出了好东西,到时分一怀羹给他们也好啊。

雷厉风行是春花一贯的作风。第二日,春花就叫人备上火锅底料和各色食材,令人找出现成的煮火锅器物,丢了烧红的银霜炭入灶,煮起了第一只火锅。

毕竟是商人,为了利益能屈能伸。春花一笑,道:“我本就是为了酒楼献策,说起来也算是酒楼一份子,吃工人的饭食很正常呢。就是我一家人吃饭分薄了店小二的饮食,到时不够怎办?”

又过了一日,蚕茧表面硬度能经得住手指捏而不变形了。通常蚕茧采摘后有三种处理方法。其一是自己煮茧缫丝将生丝卖给专门收丝的商贩,其二是直接将蚕茧卖给织丝作坊,由他们再深加工,制成漂亮鲜艳的丝绸,其三是缫丝织布织家用或卖,当然这种原始的表面粗糙不顺滑,进不得上层社会,不过在底层社会还是比较受欢迎的。再有就是织蚕丝被,这种被子很受大户人家喜爱。一般情况下,农户选择第二种方式,既简便得利又多。

“那,怎么后来又成亲了?”

“和他家不熟,又欠人情。今晚你们守在家里,我和你爹去摘桑叶!”

王成才一吹胡子,道:“没有我家菊儿,刘三不知在哪里光屁股吃糠咽菜呢?就是我家菊儿能干,生了个好女儿,想出好法子,才让刘三沾了光!”就差说没有王菊,刘三什么也不是了。

里正满口答应,毕竟刘三是在做造福一方的好事,弄到最后得了埋怨就不好的。反正栽秧苗的新方法是民间行为,与官方不相关,担不上责任。

莫敬贤脸立即变色,嚷嚷快拿篇策论来抵账。学子们这才想起先生临走时布置了一篇策论,几天过去,大家都忘了,现在吓得面无人色,纷纷想法抄袭或逼迫家仆拿本子滥竽充数。

小儿无神的眼睛望着天际,呢喃,“娘,新衣,猪娃,我的。”

晚上,莫敬贤知道春花留在家里过夜,欣喜得很,聚齐了小一辈的,围在小桌子边说笑。

莫太太心里一松一气,骂道:“你这死孩子!一惊一乍,想吓死为娘?还要不要喝水?”

春花不禁靠近他,仰头打量他的面容长相。

钱老儿瞪着一双凹陷的眼,迫切地问:“那老叫花人在哪里?”

原来是自作自受!

刘三慈爱地看着三姐妹,得意地笑道:“眼看着孩子们就大了,真快啊。我懒懒散散外出做工,回来时竟现孩子们可以叫爹啦!真是爹爹在外头晃,娃娃在屋头长啊!”

“好啦。孩子们,你们也累了,跟我回去吧。”

春花心想今天累得我腿都大了一圈,动都不想一动,要见我,你自己不会来啊。

刘三挥手赶她,“去去去,认字去,别烦你爹,我还从没做过什么木架高台呢,做得出来就算好的,哪管他掉牙不掉?”

酒楼里没做事的厨子听得眼睛一亮,思考着这个方法的可行性。

春花也笑道:“别人魂不魂的我可不知道!但我知道你就是在醋缸里淹死了,也没人来哄你一哄。”

大家皆愣。

“春花娘,你看,我们要说的事,不适合小娘子听,是不是把孩子们打走?”

春花看莫敬贤确实会抱孩子,便问富贵:“富贵伯伯,你到我们家来,有什么事情么?”

春花娘喜得用尽全身的力气抱住两姐妹,喜极而泣。从镇上瞧热闹的妇人们此时还没各自回家,听见春花娘的叫声,忙跟进来看。她们看见该被拐走的两姐妹竟然好好地躺在床上睡大觉,不由面面相觑。

然而,他错了。

麻花铺子的老师傅看了唐三娘一眼。

春花看他可怜,这才将嚣张小子一把抓起来,白了一眼,“幼稚!”

罗氏一噎。

刘老头听王成才提起前任妻子,心里十分不痛快,你为女儿叫冤我就忍你,可你怎么管到我的头上来了。

几个半大小子开始还能握着树枝还击一二。后来见哑巴来势汹汹,不要命似地,才带头跑了。小的们开始还站在边上看热闹,见大的都跑了,哄地一声作鸟兽散。

一群人蔫答答地走进橘子园,等看不见哑巴了,才模拟着哑巴哇拉哇拉的声音,笑了起来。

高兴了一时心里到底不痛快。松柏等人抚着手臂上的血痕,目露异色,商量着该怎么报仇。一伙人在乌青橘子叶的掩映下密谋坏事,看起来真是说不出的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