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侄儿们已经到了两狼山了,想来不日就能带着你哥哥一起回来,你只要安心养好身子即可,到时候咱们的孩儿就能见着舅舅和表兄们了。”

杨茹还有三个月便是产期,自打她怀孕以后皇后就免了她的请安,杨茹也不矫情,顺势应下。想着那一刻皇后僵硬的脸色,杨茹直想笑。皇后大概以为她会念着规矩简直请安吧,哪料她就那样顺着杆子往上爬了。她才不敢拿肚子里的孩子冒险,这宫里的女人,哪个不盯着她肚子里这块肉?大约也就太后和皇帝拿孩子当做宝吧。

杨茹身在后宫,一向是不走进延福殿的。只是如今却是非常时刻,听闻潘贵妃已经哭着前往,杨茹只能赶紧跟上。只怕晚一步,那命运的转折点就会被她错过。记忆中,今天就是转变一切的关键,辽军会入侵,潘仁美会成为主帅,她的哥哥和侄儿们,则会一个一个地死在他的阴谋之下。

“皇后不必说了。”皇帝转身,一手却始终揽着杨茹的腰。不顾在场几个女人各色的目光,他侧,轻声问了怀里的小女子一句:“可还好?要不要先坐下休息?”

缓缓地合上眼,杨茹任眼角的泪顺着脸庞落下。短短二十载,大起大落,有喜有悲,她该为自己的人生喝一声彩吗?只是,哥哥嫂嫂该怎么办?侄儿们该怎么办?

“回皇后娘娘的话,这方丝帕,不是妾的。”杨茹红着眼,语气却十分坚定。

既然觉得她欺负她了,那么索性便落了实处呗,她杨茹可没有被人冤枉的喜好。“我自问从没为难过你,也没话叫人为难你,但是我要今儿就这么放过你去了,外人不定以为我昭纯宫就是好欺负的。”

以前从来不觉得宠幸宫人是什么大事,即便是在皇后的福宁宫和潘贵妃的重华宫,也有一两个在主子不便的时候伺候他的宫人。可是这回,他却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天大的混蛋事。

唯独她,肆意地做着她自己,即便是在这深宫之中,也可以自得其乐地关起门来享受她的小日子。想到初见之时,她在花丛中笑得那般明艳动人,现在想起,也叫他心头猛跳。活了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把哪个女人看得这么重要过,偶尔,也会看到那些痴男怨女觉得好笑。现在却不然,他乐在其中。当一个男人真的把一个女人放在心里的时候,脸面算的了什么,那都是身外之物,他乐意宠着她让着她,叫她做这天下最幸福的女人。

这一个多月,除了昭纯宫皇帝哪里也没有去,潘贵妃久旷了许久,又是最如狼似虎的年纪,皇帝只宠爱了她一遭,自然有些不满足。可是见他闭眼安睡的模样,她又不敢去吵他,只能把自己缩进他的怀里,同样合眼睡去。

皇帝不由好奇,是什么事叫她这么紧张?“何事?”

“小宝儿啊,真是朕的小心肝~”他贴着她的额头,细细地吻着,双手却小心翼翼地替她揉捏着完全麻木的双腿,只是不一会儿,这动作便不那么纯洁了。

“姑姑,您得给我做主!”柴郡主还是和小时候一样,一见面就喊杨茹姑姑。

如今有这么一个大好机会摆在眼前,哥哥们怎么能不好好把握呢?爹老是说什么时君禄忠君事的,那也不能委屈了他姑姑!

这丫头,至于一说起侄儿们就这么激动吗?皇帝心里有些吃味,但是见她如此神采飞扬的模样,又不免有些宽慰:笑起来多好看啊,非板着个脸吓他,真是的。那杨家三郎与四郎在步司也有些日子了,皇帝对这两个儿郎也算有点印象,武艺出众,为人稳重,且从不借姑姑的名义到处招摇,这点叫他甚是满意。不知那杨六郎与杨七郎是个怎么样的。

潘贵妃听到皇帝到来的通报声,心中一喜,慌忙问身边的宫人,自己打扮可是得宜。她的心腹宫人银翘眯着眼睛夸赞:“娘子如此甚好,官家见了定然欢喜。”

“妾不乐意这昭纯宫里除了妾还有官家别的女人。”逮着机会,不为自己争取些权利才是傻子。最起码得把底线摆出来。不然有了一遭还有第二遭,她可不想活生生恶心死。

规矩,又是规矩!皇帝心中火气一闪而过,等到看到她这凉凉的微笑,心又好像坠入深涯似的,握不住也捞不起,荒凉凉得就好似冷滩似的,见不到一丝阳光。

皇帝连忙挥散心中所想,止住了自己即刻去见她的冲动,命常福宣了近些日子为淑妃诊治的太医来。

锦绣贴着她耳边道:“查清楚了,□不离十,是潘贵妃的人。”当日为罗秀安排伺候的人,杨茹撂过手去了,全交给了刘妈妈。事后,是罗秀自己去求了刘妈妈,说那两个宫人与她是旧人,便叫她们过去伺候了。

杨茹不管她们,自顾自领着锦绣朝霞往前走。眼不见心不烦,正是这个理。找了个亭子坐下,见那御花园里繁花似锦,杨茹心中却没有一丝春天来了的喜悦。

又说那罗秀,自住到昭纯宫偏殿,娘子便派了两个小宫人伺候她,她真当自己是根葱了,每日都往正殿与娘子见安,这不是戳人眼窝子嘛!哪个看了心里能好受?

哈哈,到这个时候了,她竟然还想着躲避。多么没用的一个人啊,以为为了杨家什么都可以忍,结果却现自己也不过尔尔,有怒有喜,她便是这样一个人。当一切的表象都在这一刻揭开残忍的面纱,她自以为隐藏得很好的心情便曝露无遗。

二人在书房坐了会,便回了偏殿歇觉。杨茹雷打不动,每日下午定是要歇晌一个时辰的,皇帝也知道她这习惯,难得休沐日,便也会陪着她一道。

绣抿唇一笑,道:“我家娘子踢得也不错哩。”

锦绣搓了热巾帕进来,皇帝接过,亲自替她敷上。杨茹看着男人认真的眉眼,心里也好似覆了这暖呼呼的帕子似的,一点一点从僵硬中恢复知觉。“官家,无事的,过两日便好了。”她强笑道。

“贵妃请放心,擦了药膏,三五日便可痊愈,不会留下疤痕。”太医小心翼翼地斟酌着,心中越坚定了早日告老还乡的决心。这活真不是人干的!

“朕的小娇娇,只要不把这宫里掀了个底朝天,朕便由着你。”眸中暗火渐起,大掌早就从那裙底探入,摸到那娇花,心底不由一颤,直接抱起那满脸娇笑的可人儿,进了那帷帐。

五郎还好些,面上带笑,六郎和七郎却是忍不住红了眼睛:“姑姑!”自小便是姑姑带着他们,这感情自不一般,如今姑姑入了宫,见一面就好似登天般,在家的时候,七郎不知道多少次撺掇着哥哥们要去把姑姑抢回来,每回让父亲听到了,总免不得一顿打。

刘妈妈亲自取了物件,见官家亲自为自家娘子擦,不由捂着嘴笑。见两人都没注意到她,连忙悄悄退下。

贤妃德妃年纪比皇后小上一些,但是和潘贵妃比起来却年老色衰得多。她们娘家出身都不错,虽然没有儿子傍身,但是日子也算过的下去,只是看向潘贵妃和杨茹的目光,总归是带了些不甘。同为女人,这两个便是官家的心尖尖,人比人气死人啊。

等到他坚定了这个念头,就是她和潘贵妃彻底撕破脸皮的时候。

这日委实是睡过了头,皇帝临走前让人不要吵醒她,刘妈妈唯皇帝是命,朝霞锦绣两个也不敢越过刘妈妈去,便只能安静地等着主子自己醒来。

大约是刚刚到手,皇帝如今还处于热乎劲,加上他本就是因为看到她耍鞭的一幕才册封杨茹为妃,见如此,倒也没有怎么动气,只是无奈地拉着她坐下:“你如今是朕的淑妃,怎么还动不动就甩鞭子?”

收拾好了便往福宁宫去,虽然算不上早,但是也不是最晚,杨茹瞧着她的上还空着个位置呢。

皇帝心情愈好,正此时,美人儿翻了个身,从锦被下露出一双套着罗袜的小脚。也不知是何心理,皇帝竟然忍不住凑近了去看。即使隔着罗袜,也可看出那脚极其小巧,大抵就他手掌这般长短。稍稍用力,扯下了那遮物,一双白玉似的小脚呈现在眼前,肤色极白,还没触碰便晓得该是多么嫩滑光洁,大约是有些冷,那盈润的脚趾头一个个可爱地蜷缩起来,让他不由想起她昨晚便是用这一双小脚牢牢地勾着自己的腰,看得人忍不住舌干口燥起来。

“唔……”大掌在她腰上狠狠地揉了一把,皇帝心不甘情不愿地出声唤宫人进来伺候。杨茹却正相反,被皇帝伺候着,她十分满意,虽然力道控制不好,但是一想到他的身份,她又觉得自己狠赚了一笔。

杨茹扯了扯嫂嫂的衣袖,求她好好安抚哥哥。佘氏凝视她一眼,深深地叹了口气:“我晓得的,你哥哥的脾气……哎。”

为今之计,只有放手一搏。

后院,八妹正因找不到六哥七哥而哭闹,见小姑姑来了,立马委屈地嘟起嘴,伸出胳膊要抱抱。

“你哥哥跟我提了,你也不小了,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佘氏定定地看着小姑子:“

二锅头站在一边,听他们两人一个‘姑姑’、一个‘小侄’的,心里惊疑不定。这是什么情况?贾信怎么刚才没说!这惊鸿仙子莫不是冲他家少主来的,而是冲连家堡来的?

杨家的儿子里,恐怕只有杨六郎娶的媳妇柴郡主能引人注意些。待到四郎、五郎和六郎都成了亲,杨家的事算是暂时放下,杨业从军中退下,大郎和二郎代替哥哥成为军中最年轻的将军,守护者大宋边疆,与朝堂却并无多大联系;而性格最沉稳的三郎逐渐走上朝堂,并非与父兄们一般的武将,却是在兵部任职,算是为大哥和二哥保障了后勤。

四郎五郎赋闲在家,六郎身为郡马,本就有职无权,七郎更是蹦跶到哪里都不知道,杨家在杨业之后,竟然就淡出了人们的视线。

只是,有心的人都不敢就此看轻杨家。那宫里,可还有个昭贵妃!封为贵妃,又得官家赐字,那就可享皇贵妃的尊荣,还有一子一女傍身,只她在,杨家只要不作出谋反这等大逆不道的事,就能安然立身。